薛鹂还想装作没见,便到上方传来一嗓音浑厚的低。
她终于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小道:“我能自己走,不敢劳烦钧山王。”
赵统没有理她的话,脚步不停。
冰冷的甲胄上积了些许薄雪,底下掩一层发黑的暗红血垢,有的血被冻成了冰碴,在甲胄上并不算明显,薛鹂瞥了一眼,总觉一身铁甲比冰雪还要冷上分。
又走了步,薛鹂到赵统评价道:“你与梁晏,我倒是不曾想过。”
他只当她对魏玠一腔痴情,谁知最后竟转而要嫁梁晏为妻。
薛鹂掩唇轻咳了,有气无道:“造化弄人,便是我自己也不曾想过。”
赵统将她抱到了帐中,很快医师便来替她诊治。正值寒冬,军中热病发作的将士不在少数,乎不必再劳烦医师。因此说是热病要请他去看,他还十分不耐烦地边走边嘟囔,直到进了营帐,望见钧山王坐在软榻边翻动木炭,他嘴里的不满陡然停住,目光落在他身后缩成一团的女郎身上。
医师下便好了方子,又打量了薛鹂眼,对赵统说:“她身子太过瘦弱,平日里也要记让她强身健体。”
赵统脱了甲胄挂在一旁,薛鹂好似能闻到空气中微末的腥气。
“此处是为你备下的营帐,离芸娘不远,你们姑娘家,日后可以聚在一起说说话。”说完句,他语气一顿,又道:“洛阳一别,已过了半年的光景,不知你今日心意何。”
薛鹂既然肯跟赵郢来到此处,便不会介怀他逆贼的污名,见她病恹恹的模样,赵统心中不禁怜惜,温热干燥的手掌轻抚过她的颊侧。
她甚至能感受到赵统手上磨人的茧子,立刻撑起身往后退了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鹂娘始终视钧山王为长辈,是大齐的英雄,从来只有恭敬之心,不敢生出旁的心思。”薛鹂面『色』泛病态的红,一双眼里布满血丝,警惕而畏惧地望他。
赵统的目光鹰隼一般锐利,盯人不说话的时候叫人心底发虚。
薛鹂被他看得默默移开了目光,甚至不敢再对视,而后便他沉道:“鹂娘,你可要想清楚,从了我,日后你便是人上人,他日我登上皇位,你便是皇后,不只是你,你的母族便可一步登天。弃你而去之人,往后在你面前也只敢俯首跪拜,岂不快哉。”
薛鹂到他番狼子野心的话,心中越发觉古怪。心思可不是忠臣良将该有的。的确是快活极了,可往后的事谁有能说的清,谁知道得来的是荣华富贵还是命丧黄泉。
她目光闪躲,惊疑道:“大王是什意思……竟是当有不臣之心?我不过是想安稳度日,此事于我而言实在荒诞,便是想也不敢想的,还请大王日后莫要再提了。”
赵统了,不置可否,也不顾薛鹂的闪躲,兀自替她扯了扯滑落的被褥,说道:“我早说过,你会来找我。天下迟早落入我手,你亦是此。”
他话音才落,营帐忽然传来赵芸求见的音,薛鹂隐约也到了赵郢的动静。
见状她掀开被褥,赤脚下了榻,不赵统伸手去扶,她便径自跪了下去,伏在他面前恭敬道:“鹂娘蒲柳之姿,今遇到祸事,承蒙大王与世子的收留。往后定将大王视为生身父亲,尽我所能孝敬大王。”
薛鹂的头压得很低,『露』出一段洁的颈项,细嫩的掌心托一支金簪,赫然便是他赠薛鹂的那一支。
赵郢与赵芸踏入营帐,望见的便是一幕,二人纷纷停住脚步,愕然地望赵统。
薛鹂下榻时的脚步都虚浮不稳,她强撑说出番话,身躯也紧绷,一颗心乎吊到了嗓子眼。她不敢抬头去看赵统的脸,只能去赌上一次。赵统既然此看重她的恩情,少也该是个有德行的人,总不会为了女情长做出罔顾礼法的事。
“请大王怜惜鹂娘孤苦,收我为义女。”薛鹂在说话的时候,嗓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统征沙场年,见惯了生死,素来是个波澜不惊的『性』子,然而望见眼前一幕,却不由地愣住了。
哑然了好一会,他的目光从兄妹二人身上掠过,又回到薛鹂到刺目的脖颈上。
“视我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