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整支船队都在两岸骑士的监视之下,因此石良璞即使有万千花样,都耍不出来,只得乖乖听命,换乘小舢板来到岸上。
黑齿影寒在岸边设了张香案,上面放着一只香烟袅袅的铜炉,身后站着四名佩刀持戟的铁甲护卫。与侍卫们伟岸的身躯相比,这石良璞就像女子一般娇小。
“倒卖军器、粮草,一次你能赚多少?”
石良璞哂笑着道:“不瞒将军,我们这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虽然一趟可以赚三四千个铜钱,但危险啊,就像这次,一有些什么闪失。我……我的命都搁这了。”
石良璞的语速非常慢,而且边说,左手还不断地出死力捏着右手的衣袖。
并州的秋风,是清爽且干冷的,但当它跟线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后,却令石良璞冷汗直冒。当然,令他恐惧的,不仅仅是这线香的异味,还有,他面前的这个,带着一张苍白的面具的将军。
“可我听说,你在安邑的北城货行,有三十一万的存钱,这么多的钱哪来的?”
石良璞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但他嘴上,却还在试图试图狡辩:“啊哈?将军,你就莫要笑话小的了,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多的钱啊。”
黑齿影寒右手一招,身后的一名护卫立刻身前一步,身子一弯,准备听命。
“告诉梁将军,安邑北城货行那笔钱不是石良璞的,或许是白波贼存在那儿的吧。”
“诺!”护卫拱手应道,转身就要离开。
“唉……慢慢慢……”石良璞猛地从蒲团上跃起,可还未等他站稳,脖颈上就架上了两把长戟,胸前还抵着另一把。
“将军将军将军……”石良璞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黑齿影寒摆了摆手,三名护卫这才收回铁戟,那名准备前去报信的护卫,也停住了脚步。
“你可知,梁将军是何许人吗?”
“呃……知道,平……平北将军……”
黑齿影寒站起身,身子猛地往石良璞面前一探:“他是裴巨光、卫伯觎的座上宾。受他们的邀请,前来河东剿匪。”
石良璞被面具上散出的冰寒吓得在地上倒爬数步,瘦长的马脸上,立刻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这这这……将……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好,说说吧,你这个月都见过哪些人,做过那些事。”
“这……”
“语言是个奇妙的东西,同一句话,既可以是救命的良药,也可能是索命的毒药。这个中区别就要看,它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了。”黑齿影寒抬起右手,用绑在手腕上那坚硬的袖箭拍了拍石良璞的左肩,“明白了吗?”
石良璞“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那卫樊为了少交钱给卫家,每一趟都将一大半的钱给小的。小的拿到后,又将其中的七成,存进北城货行。这卫樊每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就会到北城货行去取。不过他也太……太能花了,这些年,小的少说存了上百万进去,可……可他……”
黑齿影寒眉头一皱:“说说你们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黑齿影寒握紧了佩刀的刀柄:“你说呢?”
“哎……别别……我说……我说……”
“那个天杀的卫樊,为……为了钱……竟,竟然敢跟朝廷作对。他说……说什么,如果杨奉被剿灭了,财路就断了。所以……所以,就故意让梁将军知道,小的私吞了一半倒卖所得这事,然后跟贼首杨奉做了个局……”
黑齿影寒撅了石良璞一眼:“说下去。”
“小……小的怎么知道这种大事啊?”石良璞在地上连连叩头,“小的,小的就是个跑腿的。怎么会知道这些啊?”
“那襄陵城,你进过多少次?”
“八,八次!”
“嗯?”黑齿影寒在桌案上摊开襄陵城的舆图,“将杨奉的布防,指给我看。”
但她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加了句:“这可是你,唯一的活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