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采纳了董白的建议,以张既代替高柔成为邺城令。而为了安慰高柔,梁祯让令狐邵亲自到高柔家中一趟,表示这次撤职,只是暂时的,让他勿要灰心,以后必有让他再次展翅之日。高柔似乎很是感动,据令狐邵说,高柔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于是,这起由王有福及其富户亲戚之间的瓜葛而闹大的事,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这也是建安三年发生的最后一件大事,因为在此之后,人们的目光,便都投向了晋阳,投向了即将移驾的汉帝。
朝廷要搬迁,在哪个朝代都不是一件小事,因为无论是图个吉利的占卜吉日,还是实际点的修缮道路,准备衣食,安排护卫哪一样不是耗时颇多的?
为了安全起见,梁祯特意让张白骑趁着太行山大雪封山前,从晋阳赶回邺城,以便一一交代一些马虎不得的地方。
之所以召见张白骑而不是梁琼,是因为拱卫晋阳的部曲,十有七八都是黑山黄巾,这些人除了张燕,张白骑一干黄巾将领外,哪怕是梁祯的话也不见得会听,再者,梁琼身上所肩负的,是整个并州的防务,因此还是召见张白骑比较稳妥些。
将近一年没见,张白骑似乎老了不少,下巴上的胡须,也变得斑驳不已。但他的身子比之以往却是健硕了,目光也是更为有神。这是不仅因为,城里的生活终究是要比山里来得舒服,还是因为在这一年中,张白骑算是事业有成了。
原来,梁祯虽然再三表态,自己不会拆分黄巾军,但他心中,到底还是不放心这伙人拧成一股绳,并只汇聚在张燕麾下。因此,梁祯有意无意地捧起了张白骑,包括且不限于让他率军长时间脱离张燕的掌控,并允许他视情况扩充部曲。
张白骑也不负梁祯所望,在一年的努力后,将原本的三千部曲扩展到了九千多人,当然这些新招的部曲虽然依旧打着黄巾军的旗号,但其头上却是不戴黄巾,而且每一曲之中,都有由梁祯委派来的军候。
“大帅,这是新收弟兄中,屯长以上官吏的名册。”张白骑说着,将一卷已经有点发黄的竹简递到梁祯面前。
大帅其实不仅仅是黄巾军对老大的称呼,更是他们对心中所认的德高望重者的尊称,因此,张白骑这么称呼梁祯,就表明,他在心中也是认了梁祯为君的。
梁祯一听此言,自然是大喜过望,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要求张白骑将部曲中军官的名册给他一份,但张白骑却还是这么做了,难道这还不明表明张白骑的忠心吗?
“好,好,好。”梁祯连道三个“好”字,然后伸手一招,“来人,端酒端肉。”
除了财帛女人外,好汉们增进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酒肉了,尤其是在这个饥荒不断的年代,请别人一顿酒肉,是真的能令壮士落泪的。
“白骑将军,依你之见,这太原以北的郡县,复可耕种否?”酒过三巡后,梁祯开始聊起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因为,《左转》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戎的基础,就是粮食。
张白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大帅,这近一年来,边郡偷渡太原郡者,十之六七,留在原地的,不是走不动的,就是被胡人所虏去的。”
“将军的意思,屠各、乌桓、鲜卑人已经侵蚀了五原、云中、定襄各郡?”
“正是,因为这些个郡中的河流,水量一年比一年少,以至于万谷不生,唯长荒草。”
“那塞外的大漠,只会更加干旱了?”梁祯顺口问道。
“白骑问过鲜卑的降人,他说正是。”
本来,梁祯还打算实在不行,就将边民内迁至太原,并以雁门郡作为帝国的新边界,但听到张白骑这么一说之后,他又变了主意。因为,塞外大旱,就意味着鲜卑等游牧部落的生活会更加艰难,而为了生存,他们是必然会加快南侵的步伐的。
因此,五原、云中等郡的缓冲区地位,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梁琼对并州的未来,是怎么谋划的?”
“将军的意思是,将边民内迁,以充实太原等郡。并以雁门为拒马,阻拦南侵的胡人。”
“那雁门郡,他是怎么安排的?”梁祯想要知道并州的事,有许许多多的渠道,但无论是何种渠道探得的消息,其实跟真相都是有差距的,因此他必须做到博闻。
“将军欲将内附的胡人部落编成民籍,而后以他们为抵御南侵的第一道屏障。”
梁祯知道,梁琼的做法在大致上来看,是对的,因为想要对付胡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同化。只是这同化之事,不仅耗时日久,且需要难以估量的钱财。因此,在此刻财政紧张的背景下,这同化之策,其实是下下之策。
并州,需要一个新的刺史。梁祯叹道,梁琼或许能够成为一代名将,但他却永远不能成为一代名相。因为这牧民也是一门艺术,一门比战争更为深奥的艺术。
“哥哥打算将陛下安置于何处?”张白骑走后,章牛摁着腰刀,对梁祯道。他虽然长相粗野,但心思却远比常人所认为的要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