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黑如墨,夜静如水。
屋外突传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江渊从梦中被惊醒。
“云竹,去开门看是谁。”江渊起身坐在床上,朝着睡在外间的云竹喊了声。
云竹应声下床去开门,看清开者是谁后,先是一怔,接着微颦了下眉。
这不是新夫人的贴身婢女青莲,只见她满头是汗,一脸焦急地开口道:“云竹姐姐,我要见郡主。”
“郡主早已休息,这么晚了见郡主有何事情?”云竹淡淡开口,她清楚自家郡主与新夫人的过节,所以会更加谨慎些。
“我家夫人她……她夜里突喊肚子疼,应是快生了!现在大夫稳婆都在夫人屋里。”青莲焦急地回答着。
“既然临盆期到了,生孩子也实属正常,你不在你家夫人身边伺候着,为何反而来打扰郡主清梦。”云竹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青莲摇了摇头:“因为夫人难产,大夫说大人和孩子皆有危险,现在侯爷和世子皆不在府中,我只能冒昧来找郡主了。”
青莲慌神的模样和她的回答使云竹心中不忍,她思考了几秒,回答道:“你等着,我去回禀……”
“走吧,青莲,去你们夫人那里。”
还未等云竹话说完,江渊便披着外衣来到二人面前。
刚才二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张如秋前些日子已来向她投诚,尽管她依旧不大喜欢这个人,但人命关天,更何况那孩子也是父王的血脉,无论怎样,她都是要去看看的。
“谢郡主。”
说着,几人便向张如秋的院里赶去。
刚到院门口,便听见一声声凄厉痛苦的喊叫声,那声音使江渊心神一颤。
她立即提快脚步往她屋门走去。
刚到门口便看见一个婆子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那触目惊心的红血使江渊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没过一会儿,屋中叫喊声渐渐弱了下来。
这时,接生的稳婆慌忙地出了屋,江渊立马走上去询问。
“参加郡主。”
“不必多礼,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禀郡主,新夫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孩子出来到一半,突然无法顺利出来,恐怕……”稳婆犹豫该怎么说后面的话。
“恐怕什么,你直说便是。”
“恐怕得选择保大还是保小,新夫人现在已经昏迷过去,时间不等人,若再拖下去,大人和孩子皆有危险。”
江渊从未想到会面临替别人生命作选择的局面,她的心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她深呼吸过后,神色清明地开口:“全力保住大人。”
“是。”稳婆微怔了几秒,然后应声又急忙回到屋中。
江渊站在屋门外等待着里面的情况。
虽那孩子是父王的血脉,虽自己与张如秋之前有过恩怨过节。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依然不想因为自己的主观之思而随意剥夺她人性命。
无论那人是不是张如秋,在江渊的客观立场里,保住大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大人在,一切都会有希望。
虽然她清楚,这胎是她设计父王怀上的,以后父王是绝不会让她再有这种机会接近的了,这次孩子没了,便不会再有下次了。
“郡主,奴婢扶你去院中的玉桌旁坐一坐吧。”
江渊点了点头,被云竹扶着坐到了院中的玉桌旁。
时间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后半夜。
屋门被打开,稳婆端着一盆什么东西走了出来,上面覆着一层白色的巾布,她不时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江渊猜测,那白布下应该就是那未顺利出生的婴儿。
这时,大夫有些疲惫地走了出来。
他看见江渊,便上前恭敬地行了礼。
“大夫,她如何了?”
“禀郡主,新夫人的命是保住了,只是现在她身子虚弱,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草民先下去为夫人开药了。”
“嗯,辛苦了。”
“这是草民应该做的。”
大夫退下后,青莲也跟他下去抓药了。
“郡主,这里已经没事了。这么晚了,还是回去歇息吧。”云竹在一旁温声提醒。
“我进去看一眼。”江渊说着便往张如秋的屋中走去。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已有丫头婆子替张如秋的身子擦拭干净,但空气中的味道依然没有完全散。
江渊微颦着眉走到张如秋的床前。
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后,此刻的她如一滩死水一般静静地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
这与以往同自己飞扬跋扈的那个张如秋判若两人。
这倒让江渊心软了几分,显得十分不习惯。
虽然这桩联姻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但到底是圣上赐婚,与父王拜过高堂,按照正规的礼仪规矩进府的。
江渊心里暗想,若以后张如秋能本分过日子,不兴风作浪。那么,侯夫人该有的体面待遇与规格,是不会差她一样的,她是完全可以在这府中惬意安稳地过完此生的。
“郡主?”一声微弱的声音拉回了江渊的思绪。
“你刚经历了生死,现在命已经保住了。”江渊淡淡地开口。
“孩子……”张如秋虚弱地用手缓慢地抚过自己的肚子。
“大人的命更重要。”江渊回避了下张如秋递过来充满殷切的视线。到底是做母亲的辛苦十月怀胎,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恐难接受。
对于江渊的回答与反应,张如秋心中了然。她此刻太累又太虚弱了,虚弱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任凭眼角的泪无声划落。
“你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如今身子虚弱,你好生休养吧。有何事就派人传话给我便是。”江渊从未见过张如秋这副真实到悲凉的模样,她见张如秋不再言语,只是无声流泪。
她微叹了口气,便转身出了屋,回自己院里了。
屋中只剩下张如秋一人苍凉地望着床顶。
孩子,她那么殷切期盼出世的孩子,便以这样遗憾的方式结束了她们之间的亲缘联系。
她心里明白,这不能怪罪谁。
也怪不到替她做决定的江渊身上。
如果按照私心,其实江渊更应该保住侯爷的骨血才对,但江渊却让大夫保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