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家圪崂出来,少女指着对面的两座山介绍道:
“你们看对面,高的就是庙坪山,旁边矮一些的是神仙山,中间那条小河就是哭咽河,俺们双水村的双水,就是哭咽河和东拉河。”
文昊抬头远望,他视力极好,只见这庙坪山明显高出村周围其它的山,像金鸡独立,给人一种特别显眼的感觉。
村里好像在修梯田,已经一层层盘到了小一半的山腰,远看起来,有点像藏省高原上的塔黄。
从庙坪山和神仙山之间的沟里流出来一条小河,和大沟道里的东拉河汇流在一起,交汇之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洲,大约百十亩地的样子。
田家圪崂的公路上下去,从河里直立的石制跳凳上穿过东拉河,就是三角洲平地。
梁立雪童心大起,一会单脚,一会跨步,换着花样跳了过去,田润叶惊叹。
“立雪姐,你真厉害,俺们这最厉害的少安哥都比不过你。”
“孙少安是一个高手么,有多厉害?”
田润叶张口闭口说了多次,梁立雪早记住了这个名字,但她不清楚这是少女怀春,对情郎搞个人崇拜,还以为是什么功夫高手。
“可不,手提两只锤,见谁捶死谁,老厉害了!”文昊打趣道。
“啊,用锤做武器吗?这倒不多见。”
梁立雪还不知道文昊是在作弄她,煞有介事的想像一个人手拿双锤挥舞的样子。
田润叶听出了文昊是在善意的揶揄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
“马大哥不是好人,乱作弄人!”
不过,她想到少安哥那句常挂在嘴边的‘我捶死你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露出一个小虎牙。
马上想到这样会让人看见,立刻又要闭嘴,少女的娇俏活灵活现。
这姑娘也是机灵,立刻介绍起脚下的平地来,“立雪姐,你看吗个庙,这里叫庙坪,以前是学校,村里开大会,也在这里,现在学校搬走了,除过春节时闹秧歌演几天戏,平时也就没什么用场了。”
在庙坪的一个角上,有一座不知什么年间修起的龙王庙,不过现在只剩一座东倒西歪的戏台。
文昊站在庙坪上,四面环视,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枣树林,不下两千棵,枣子已经全红了,黑色的枝杈,玛瑙一样的枣子,黄绿相间的树叶,五彩斑斓,极是迷人。
这是先人留下来的,是一处宝藏啊!文昊看着这里,心里有了一些计较。
“思远哥,立雪姐,这枣林俺爹看的可紧了,不过马上就开始打枣了,到时候可热闹了,只要不拿走,随便吃。”
姑娘说起来,仿佛想起了有枣可以吃饱的幸福模样,满脸笑容,又露出了那颗虎牙。
刚想跳起来摘几个的梁立雪,听到田润叶的话,立刻停了下来,但还是让少女看到了。
只见她从地上捡起一个木棍,抬手扔了出去,那木棍刮过几支挂满枣子枝条,噼里啪啦落下不少枣子。
然后跑过去一一捡起来,捧着递了过来,“立雪姐,马大哥,你们尝尝,可甜了,在俺们黄原,客人路过摘几个苹果、枣子什么的,大家都不会说什么的。”
黄原,关中的汉子啊,赳赳老秦的子孙!
三人穿过枣林中的一条小路,就来到了哭咽河边,田润叶给两人讲起了哭咽河的传说,就是仙女下凡私会民间的金姓后生,被天帝大怒抓回,仙女含泪化为神仙山的事儿,听起来似曾相识,和牛郎织女、沉香救母异曲同工。
“为什么那个后生姓金?”
梁立雪突然发出灵魂拷问,少女哪里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润叶妹子,北岸那片柏树林里是坟地吗?”
“思远哥,你眼睛真好,那正是金家湾里金姓人的坟地。”
只见哭咽河北岸的神仙山下,不知安葬了多少代姓金的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坟地上栽的柏树,已经像桶一般粗壮了,特别惹眼。
“我猜啊,这传说应该是金家祖上编出来的,用它光耀自己的门楣,这个金家,在你们双水,是不是有很多人,算是一个大姓了吧。”
文昊很肯定的说道。
“真的哦,过了前面小桥就是金家湾了,那里几乎全是金姓的。”
这就能理解孙少安为什么能十八岁当上队长了。
双水村的领导,不管如何换届,村两委的班⼦成员肯定都是来⾃⾦家湾和⽥家仡佬,并且如果⾦家湾是村长,那么⽥家仡佬是村⽀书;如果⾦家湾是村⽀书,⽥家仡佬是村长。
这是为了维持村里权⼒平衡的必然。
孙少安是田家圪崂的人,同时又代表了村里的外姓人,天然的平衡点,加上他读过书,人又有能力,当队长是必然啊!
谁说农民不懂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