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说当时施千琅也在,并且莫名其妙昏厥过去,丰时却很是上心了。
他打断时铎对赵固的抱怨,问道:“你去看望过施二郎吗?”
时铎猝不及防被问懵了,呆愣片刻才道:“我与觉凤郎他们一同送他回去歇息的,医官说他并无大碍,只是旧伤未愈……”
“后来你就没有再去看望他?”
“没有……他可能更需要静养……”
时铎迟疑着回答,明显感觉到父亲拧起了眉,语带不快。
一阵怨愤涌上心头,时铎垂下头去。
他很清楚父亲对这桩婚事的态度,知道父亲看不上施戈皮,如果不是自己中意荞伊公主,一再恳求,父亲很可能不愿意结下这门亲。
现在,双方已经开始筹备订婚了,父亲的态度仍旧如此冷淡,甚至对外人的事更上心。
时铎也发现了,父亲超乎寻常的关心施千琅,亲自向前去诊治的医官询问病情,还派人到施浪诏的驿馆问候,宴会上向施千望和白瑛夫人详细了解一番,此刻居然又问起自己。
如果不是碍于诏王的身份,他恐怕自己会亲自去探望。
浪穹诏与施浪诏何时如此关系密切了?在时铎的印象里,父亲对施浪诏的事向来是避开的,对一个晚辈王子更没有如此在意过,那就是说,这位施千琅,有什么非比寻常之处?
父子二人沉默半晌,丰时再次开口:“有机会你要多跟施千琅亲近,你们的年纪没差几岁,可以有很多可聊的……”
“那时候在无量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铎突然打断丰时问道。
丰时迟疑片刻,挥手示意侍女和内侍都退了下去,才缓缓道:“你想知道什么?还是你听说了什么?”
时铎立刻后悔了,自知失言,连忙解释:“自从千琅郎回来后,最近时不时会听到有人谈论起过去,当时阿爹也在无量山,所以才唐突问了,我也有点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几位诏王会去那里狩猎?”
丰时点点头,语气平淡:“关于那场狩猎,之所以再也不愿提起,是因为后悔啊,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懊恼,一时的贪念,带来长久不能心安。”
这是这些年来丰时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言语,谈论到那件事情,时铎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丰时勉强地笑了笑,“行了,都过去了,逝者不能生还,过去的事情能忘记就忘记吧,只是,那个孩子施千琅,有机会多与他亲近吧。”
“阿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说?真的不肯告诉我吗?”时铎鼓足勇气又试探着问。
“等着吧,如果有一天,我确定要传位与你,到那时肯定会将一切对你交代清楚的,待到那时候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时铎只得强忍住好奇心,不敢再继续追问。
丰时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浑浊的双目望向屋外黑暗的苍穹,低低道:“可惜我浪穹没有合适的公主,否则应该与施浪诏联姻!”
就在同一时间,石桥诏的驿馆里,诏主矣川识焦虑地走来走去,赵固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垂手立在一旁。
啪!一声脆响,案几上的茶盏被矣川识扫落在地。
内侍和侍女早被赶到室外,此刻远远避开,不敢进去收拾。
“你怎么这点事情也做不好?荞伊那样的小丫头你也搞不到手,你的好皮囊有什么用?居然争不过时铎那个蠢笨的小子,你还有什么用?”
这样的质问已经反复几遍了,赵固告罪的话也不敢再说,只能更低地躬下身,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尽力做出恭顺的样子。
他满腹委屈,同时也有一丝庆幸,幸好养父并不知道他在大厘城去了迎春宴,还被诚禹逮住把柄,否则只怕更要暴怒了。
不过,他也生出强烈的怨气,没有被荞伊选中,难道真的只怪自己吗?
他相信荞伊当初的中意自己的。
向她索要荷包的时候,尽管她看上去极不情愿,但是并没有强硬地夺回,自己将玉佩给她的时候,她虽然慌张地推开不要,但塞进她手里了,她也没有扔掉,甚至还随身带着。
她肯定心仪自己,只是她父亲瞧不上石桥诏,想攀附更强的浪穹诏,她一个羞怯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呢,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养父为什么非要与石和诏结亲?石和诏也只是一个城邦小诏国而已,与他们联姻并不能扩大势力,有什么必要呢?
心里想着,赵固不知不觉问了出来:“父亲为什么一定要与石和诏联姻?”
矣川识闻言气恼不已,上前踢了赵固一脚,将他推搡着跪倒在地,又劈头盖脸打了几下,这才气愤道:“短视的东西!你知道什么?!”
犹豫了片刻,矣川识弯下腰,几乎凑到赵固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当年那伙望苴野蛮人藏在无量山,而且还带着那柄神剑和大批财宝,他们与施浪诏的那位王妃苏瑾夫人联络,请求她去接应,施戈皮那厮得知了,央求我帮他抢,我帮了他,他欠我的!”
赵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矣川识瞪了他一眼,缓缓直起身。
“是我去联络了丰时王,又去到蒙巂诏,无量山在蒙巂诏境内,必须去联合照原王,我们几诏商定好,以狩猎的名义,围住了无量山……那时候施戈皮算什么东西,他还只是在他兄长身后垂涎王座的一条狗!”
矣川识轻哼一声:“本来一切都在控制中,就算施白千和苏瑾夫人与那帮望苴人联络上了,也逃脱不掉,只要慢慢困守住,慢慢谈判,还怕他们不让步吗?”
矣川识满眼怒火,接着道:“那个愚蠢的施戈皮,这种事居然去找罗刹大神官占卜,引得那位多管闲事的大神官赶到无量山,劝阻丰时王和照原王,施戈皮眼看围堵的各方联盟要瓦解,急忙亲自去找他兄长摊牌,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杀了亲兄长……”
赵固完全无法掩饰眼中的惊恐,身体不由向后缩了缩。
“施戈皮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居然敢拒绝与我们石桥诏联姻,居然敢忘记那时候我对他的帮助,他真的不怕我把这一切说出去吗?他真的能心安理得抛开我们,攀附浪穹诏吗?”
“可是,这样的人,我们何必……”赵固低声问道。
“我们不能被抛出来,这件事情无论谁都别想抛下我们!”矣川识狠狠道:“浪穹诏没有合适的公主,否则我也看不上石和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