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一句话惹得方以寒咳得拉扯到了手臂受伤的地方,辛卯看了他一眼,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就玉昭影的话题问下去。
正要扯开话题,没想到方以寒自己主动提起。
“玉家分为两支派系,大部分的族人都隶属武斗派,而以玉昭影父亲为首的一支却是支持塔主派的一方,”方以寒说,“所以,她从小就因为父亲经常去冯家商讨相关事宜,而与静白他们熟识,后来她父亲甚至让她寄住在冯家。”
辛卯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但也没出声打断,而是一边扶着他,沿着这条不知名的漆□□路继续往前,一边默默地听着。
“我六岁被送去冯家的时候,玉昭影已经在那儿住了三年了。明明冯家上下,无论是身份尊贵的少爷,还是下人,见到我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避之不及,她却始终跟着我。”方以寒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表情极其的平静,语气也是四平八稳,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我其实隐约能够察觉到一些。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喜欢我,所以就总是跟在我身后。”
言及此处,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扶着他的手臂与自己缓慢向前并肩行走的辛卯——果不其然,她尴尬地抿起唇角,窘迫地眨了眨眼睛。
方以寒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低下头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我也很清楚,她对我更多的,其实只是同情与可怜。”
这回辛卯倒不再保持沉默了。
她显得有些惊讶,转过脸瞥了一眼方以寒的侧脸,又迅速别过头注意脚下的路,一边走一边问道:“同情与可怜?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嗯,”方以寒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我作为过继子被送到冯家的真相,其实在两个家族之间并不算是秘密,只要有一些眼力的都能察觉到,‘过继子’说得好听,其实我不过是被方家送去讨好冯家的人质罢了。”
辛卯对方以寒的这段话没有附和也没有安慰,而是问道:“那……之后呢?”
那天玉昭影走进实验室之后看方以寒的那一眼,还有江云邈投向方以寒的意味深长的眼神,辛卯觉得这故事可不是到此为止。
就这一会儿听方以寒说的这些内容,辛卯甚至都兴致勃勃地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出年度情感大戏。
比如——落魄贵公子在最艰难的时期邂逅了富家小姐,两人暗生情愫后,由于女方的父亲反对,上演了一场戏剧般的虐恋。
然而方以寒的回答却让她非常失望:“之后,我都一直和她保持距离,平时行动我也会尽量避开她的住处,以及她经常会去的地方,能不打照面,就绝对不和她见面。”
“啊?”辛卯皱了皱眉头,语气也显得格外低落,“就这样……就完了?”
方以寒听了,眉头紧锁,不能理解地低头看过去,见她脸上很是明显地摆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几乎都要被气笑了:“怎么?你不满意?”
辛卯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语气激动,和不久前跟着江云邈屁股后面吃瓜的时候一样的八卦:“不是啊。我看那玉昭影也挺优秀的,长得也很漂亮,你就一点都……没动心?”
方以寒越听越不对劲,也不管辛卯还握着他的手肘继续往前走,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停下了脚步,一把扯住了朝前不停迈步的辛卯,把她给拉回自己面前,询问她的语气显得有些烦躁,甚至听着有些像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看他好像是有些生气了,辛卯仰头呆呆地看着他,傻乎乎地冒出一句:“那什么……你手骨折了不能动气,情绪对骨伤的愈合很重要的。”
这下子方以寒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下唇直点头,又好气又好笑,憋了半晌挤出一句:“……照你的意思,遇见又优秀又漂亮的,我见一个就得爱一个吗?”
辛卯这回是知道,刚刚那话是真的把他给惹生气了。于是这下只能干巴巴地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说:“哈哈,那倒是……也不必。”
因为一只手受伤了没法动,方以寒下意识地想要两手叉腰,骨折了的左手只能稍微抬了抬,最后也只好没脾气地单手叉腰。
他酝酿了半天怼人的话,对上辛卯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又心软了,没说出口,只无奈地放软了语气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存心气我来的?”
闻言,辛卯一扬眉,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我不是,我没有。”
方以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放下插在腰间的右手,说:“算了……我们走吧。”
他于是就这么往前走了,然而却没料到,辛卯竟然小跑几步跟到他身侧,再一次伸手,很自觉地扶着他的手,好像生怕他因为伤了一只手而没法保持平衡似的。
方以寒怔了一下,却也没挣脱,而是顺应她的意思,任由她牵着自己。
这条走道不同于方以寒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经过的那条凶险至极的过道,又带着一点儿斜度,又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机关,每次机关的发射都是猝不及防地瞄准了他的动作死角,令他闪避得十分吃力。
而这一次和辛卯一起走的这条路,除了一开始那个意想不到得有些骇人的入口之外,两人没在这里遇到任何危险。
为了以防万一,方以寒甚至拉着辛卯靠近了走道的内壁,让辛卯照着自己所说的位置,用屈起的手指关节以特定的方式敲击,自己则是侧耳贴着墙面仔细倾听,以此判断墙壁内是否有机关和空洞。
甚至还握着辛卯戴着终端的手腕,仔细地用灯光沿着墙壁照,也没发现任何细小的缝隙。
方以寒对此还皱了皱眉,很是不解地喃喃自语道:“难道这条路真的没有任何机关……?”
辛卯也跟着他一块儿观察,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说:“所以会不会刚刚我们俩掉下来的入口,就是当初辛家人在这里安排的暗道?因为他们自己也需要通过,所以没有在这里设置任何机关?”
方以寒沉默了一秒,转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语气有些微妙:“……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刚刚站的位置……未免也太过凑巧了。”
但实不相瞒,对于辛卯所说的这一猜测,方以寒觉得确实也不无道理。
毕竟各个世家的暗室的建造究竟是什么样子,全都听凭当初决定建立暗室的家主的命令,而从中便能够看出各大家族的家风,以及各家家主的性格,对待手下的人又是什么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