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半刻,不见江媛出来,江楠开口问道“媛儿呢,怎不见她?”白氏叹了口气“说起这小妮子我就来气!她定是被那穷小子给灌了迷魂汤,整天嚷嚷着要和他在一起,说什么都不听。前些日子,她居然敢偷溜出府与那小子见面,被我给逮了回来,如今正关在房里反省!”“好了好了,妍儿刚回来,咱们站在这门口说话作甚,先进去吧!”周氏打着圆场,正要进门,只见一小丫鬟哭喊着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媛娘子她,她想不开了!”闻言,几人大惊,忙向江媛住的院子跑去。
到了屋里,仆人已将她救下,江媛正哭闹不休,白氏见她无恙,只当是江媛为了那穷小子寻死觅活,上去抬手便要打。江楠眼尖,瞧见江媛虽故意穿着宽松,但那小腹分明微微鼓起,自己也是有过身孕的,赶忙制止了白氏。“白姨娘,媛儿这让我来劝罢。您打她,确是出了这一口气,可事后,心疼地还不是自个儿,先回去歇会儿,可好?”周氏也良言相劝,白氏抹了抹泪,感激地拉着江楠,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离去。
扶起江媛坐到床上,江楠沉声问道“媛儿,你老实告诉阿姐,可是,有了身孕?”江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怯懦埋头,小手揪着衣角,不再哭闹。“媛儿乖,阿姐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你,但你要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与我听,可好?”江媛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江楠,突然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江楠被她这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拍着江媛的背,轻声哄着。
江媛哭够了,从江楠怀中起来,看着自家阿姐胸口一片湿濡,还粘着不知名的透明液体。江媛擦了擦眼泪,尴尬憨笑了几声,又拿出锦帕给江楠擦了擦,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喏喏道“他叫王鹤年,就是之前一直在东大街摆摊卖字的那个人,阿姐你也见过的,还买过他的画呢。”
江楠翻了翻记忆,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那王鹤年的父亲是沧州上任知州,听说那知州倒是个清廉的好官,事极必反,因为太过于公正,得罪了不该惹的人,被诬告贪了赈灾银子。当今圣上最恨贪官,一旦坐实罪名必定重处。当初王鹤年被称为沧州第一神童,后来还考进了国学,查抄知州府时,王鹤年还在京都。等听到消息赶回家后,就看到父亲被斩于菜市口,母亲不堪受辱悬梁自尽。知州府被查封,家中女眷入宫为奴,男子一律发配充军,境况凄惨。
王鹤年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躲避追捕的官兵,记得那时,媛儿总是偷偷拿了吃食藏在后院外一老树的树洞中。家人都以为她藏起来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儿,只有江楠知道,每到天黑,就有一瘦弱不堪的叫花子来拿树洞中的吃食,想来那就是王鹤年了。听说是现任沧州知府梁任才为了上位污蔑了王父,王鹤年扮做小厮在梁府潜匿数月,忍辱负重,搜集了充足证据。又托昔日同窗好友上书,那好友父亲乃台院监察御史,也是嫉恶如仇之人,自然愿意帮忙。后来王家虽沉冤昭雪,但元气大伤,早已不如当年之势。王鹤年不愿再回那老宅,就寻了一破屋,隔几日就到东街卖卖字画,勉强糊口。他的字画着实非凡,磅薄大气,与秀丽小巧的沧州对比鲜明,江楠惊羡,还买过一幅题诗山水画。
江楠叹了口气“媛儿,你可是真心喜欢那王鹤年,就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本以为江媛是与王鹤年两情相悦,才做出这逾越之举。不曾想江媛一个劲儿摇头否认,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说是王鹤年强要了她。
如晴天霹雳,江楠仔细追问,得知四个月前,王鹤年考中了举人。由于名次不算靠前,被分配到了一偏远地方任知县,虽不算满意,但也好过在街头卖字画为生,并且只要继续修习,再中贡士,进士,大好前程那是指日可待。可不知王鹤年抽了什么疯,竟然放弃做知县,仍选择留在这小小沧州,日日上街头卖字画,依旧贫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