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没说话,眼底是翻涌的墨色。
怎么会不想要呢。
幼时他以为,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父王总会正眼看看自己的,他终究是父王的亲儿子啊。
可是后来他渐渐明白,自己生来就长在父王的痛点之上。
他用自己的人脉调查过当年的事情,知道父王还是不受宠的庶出公子时,曾被先王当做礼物送去讨好上安八大世家之首的佟家。
母妃为了让父王免受喜好男色的佟家纨绔子弟亵玩,主动向父亲请求与他完婚。
佟家老太爷爱女心切,自是允了。
谁料父王却因此记恨上了母妃,更把与她被迫生下的孩子视作耻辱——时刻提醒他曾经所受羞辱的罪子。
阿晚是父王弑父谋逆之后有的孩子,态度还稍显和缓。
而他,商朝——是高高在上的王被踩进污泥里最强烈的证据,王总有一天会将这个污点永远擦除。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白白等死。
父王可以弑君篡位,他为何不可。
见大哥的脸色阴沉可怖,商湘吞了口口水,忽然有点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大哥……确定这药是十九留下的吗?”
言下之意,若这药是主人交给十九的那瓶,自然是确定无解,若不是,那她便给不出有把握的答案了。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商朝微微合上眼,掩藏了其中的杀气,“传信给魏冉,就说宫中一切准备妥当,让他去丽加跟孙丞相碰头,一同等我消息。”
这药是小枝亲手交给他的,不会有错。
商湘诺诺点头,不敢再问。
“是……”
还没等后一只脚跟着迈出门去,身后男人清冷淡漠的声音又落入了耳中。
“再有下次,不用等魏冉收拾你,我会亲自要了你的命。”
商湘小小的身子猛然一颤。
她知道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招惹商喜。
上次池边商朝对她偏袒并不是出于兄妹之情,只不过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亲自设计的罢了。
大公子要谋逆,却又不愿让商喜知道,这才让她演这一出戏将商喜关起来。
而她在出冷宫之前就已经被主人叮嘱过了,无论何事都要听从大公子安排,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只是有一件事她不明白。
像大哥这样淡漠薄情的人,居然也会发自内心地关心一个人吗。
从商湘这里离开之后,商朝强忍下了要去探望商喜的冲动,而是绕路去了从前他们经常凑在一起玩闹的梅园。
数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可惜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回想着小妹牙牙学语时娇憨的模样,她在自己怀里伸手把玩着睫毛的欢愉,竟已那般遥远了。
他与她,从生下来就注定是要走向两端的。
可不知怎么的,这些年他时常会生出一种想法,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当下,停留在与她在一起的瞬间。
真是愚蠢,商朝嘲讽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