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个眼神,商喜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心虚感。
这个男人……
他还发着高烧,身体孱弱无力,仅凭她转瞬之间的神色转换竟能推断出这么多信息来。
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的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
这是杀手的基本能力。
连要杀的人是谁都没本事弄清楚,早晚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商喜不想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欲盖弥彰,故作淡然地抿着唇角,“谁说你猜对了?我刚刚看到的名字不是她。”
男人笑了笑,“是吗。”
两人又对峙了一会儿,一剑归忽然面色苍白地冲她扬了扬下巴。
“那不如你告诉我是谁,我就不用杀错人了。”
商喜迟疑了片刻,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说不出任何一个想杀的人。
“你现在谁也不能杀,我说过了,你哪里也不能去,乖乖在这里养伤,”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只要你不走,我也会留在这里的。”
这几乎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一剑归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她,忽然问道:“为什么不希望我杀她,她很重要吗?”
他的这个问题让商喜瞬间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他都已然断定了信中的刺杀目标是什么人。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换个法子。
商喜在男人如炬的目光中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很重要。”
一剑归抿了抿唇,“理由。”
“她是个好人……”
听着商喜的回答,前一刻还稍显迟疑的男人却忽然冷笑一声,表情变得有些陌生。
他的语气中满是嘲弄,似笑非笑道:“好人就不能被杀死吗?这话好没道理啊。”
坏人锦衣玉食得长生,好人铁骨铮铮葬黄泉。
他十几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这个世间早就烂透了,都毁了才好。
“她……救过我的命,我不希望她死,这样不可以吗?”
商喜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失望,也有点愤怒,“不希望一个人死非得要理由吗?有了理由你就不杀她了吗?”
听着少女的质问,一剑归没说话。
他的沉默落在商喜眼中俨然化作了冷漠至极的冰凌,扎得她浑身疼。
“怪不得天难楼里出来的都是像你这样的杀手,人命在你们眼里不过只是个名字,写在冷冰冰的纸上,随手一揉就没了。”
一剑归眼下虽然胸口闷胀,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了。
而被他杀死的那些人,也是别人的妻子,丈夫,儿子,他们的离去象征着无数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毁在他手里。
他却已经麻木了。
一剑归轻轻垂下眼帘,小声问道:“你怕我了吗。”
一开始自己隐瞒身份就是不希望她怕他,就像民间百姓无一不畏惧他那样。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变相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