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得,那风情万种妩媚娇羞的花魁,在心上人面前拨弄着琵琶唱了一句词,时日长久直至今朝,我依旧记得分外清晰。
她是扬州的人,一口轻声细语,琵琶声里她清唱着:‘见了所爱的人,她就变得很低很低,要低到尘埃里去。’
彼时,我真是很低很低。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去。那白衣的公子执着之三回过头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我。雨水淋漓着满身脏污的我。
‘你当时不会是坐到水里去了吧?安筠。’
嫣然站得离我远一些,斟着手里的茶叶,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你可是慕容府的大小姐,红尘轩的圣女啊!不会……’
我翻眼白了她一眼,嫣然的毒舌说得我这般不堪,但,又是何其之准。
在他的手伸过来将要扶住我时,我终于是不支,一屁股坐在了污水泥泞里。
三月的姑苏虽然已不再清冷,但烟雨微凉,更何况地上积水。我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烟雨打进我的眼睛里,我将头抬得更高,我怕它们出其不意地流出来,会让旁人以为那是眼泪。
那或许只是一秒,只是我神思恍惚的一刹那,他慌忙抱起我,说:‘姑娘你没事吧?’
浅浅的蔷薇香,从他的衣袖间,发丝间,唇齿间浸润过来。我低头闭上眼睛,细雨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我一生从未有过如此难堪,我如此难堪却也坚持不让他送我回慕容府去。
‘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你的爹爹骂吗?’
那时,他抱着我,不能撑伞,细雨打在我的脸上,他俯身下来,长巷幽光里却是静夜花开的一个笑容。
‘我知道你是慕容府的小姐,除了慕容府的小姐,谁还会那样精妙的落叶飞花。’
‘说起来这已是我们的第二次相见了,只是这后会有期真是……’
他一路抱着我,一路笑着徐徐说道,在一处客栈前停住。
迎上来的小二像是被我们这样架势吓住:‘这位公子,这是……’
‘啊,不妨事,拙荆方才跌了一跤,扭伤了脚,麻烦等会儿多送一些热水上来。’
我想躲在巷子里调戏良家妇女的混混大抵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现在我只是身瘫脚软,浑身没有半分力气。可我依旧神志清醒,自然也是知道‘拙荆’是个什么意思。将连愈发隐在他温润白衣里,由着他一步步抱上楼去。
大桶的热水送进房中来,烟雾袅绕中窗外的夜雨依然纷纷。想是店家体恤人心,听说是少年夫妻,看这位公子又是生得风流倜傥,雅间里围着浴桶的绢花小屏都是鸳鸯戏水,芙蓉并蒂。我将整个人都深深浸在热水里,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犹如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