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的脏裙子，又看着我的手掌。

也许小孩子都是童言无忌的，也许，爹爹这样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小镇，故人没有找到，却让我有缘结识到，江南姑苏城中苏家支脉的苏陌。

‘江南苏陌。’彼时他一脸浩然正气，冲我抱拳行礼。那应该是自小就受着严格世家公子教育的少年，言谈举止，小小年纪就风流蕴藉。

他撕下一条衣袍为我包扎手上的伤，他问我：‘你可还要继续找下去？’

‘不了，我得回去了，爹爹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在亭子中坐得久了，方待起身，才一迈步，才觉得左脚钻心的疼，原来来时摔伤了，心急着找爹爹也不觉得。现在，我苦笑地看着这不能挪动半分的脚。

最后他背着我会客栈时我满身满心都盈满了那种清澈宁静的香。

我问他：‘苏陌，你身上衣裳也熏香吗？这是什么香，这样好味道，我真是喜欢闻。’

背着我在也与里疾行赶路的少年回过头，有雨水弥漫他的眉眼，我伸手为他一一拭尽。

他说：‘没有啊，你看，我们刚才坐过的那个小亭。’

回首三千风雨，尘世里几度流离，我始终不能够忘记当日那白衣香清的少年指给我看的风景，那是江南言语小镇上的五月蔷薇开。

爹爹依旧还是没有回来，他在客栈外的长夜雨声中离去，临幸折转了油纸伞，在红灯笼焰焰的光影里对我笑。他说：‘我会记得，你今日教给我，任何时候都不哭，做坚强勇敢的人。请记住江南苏陌，我想我们总还会后会有期。’

请记住江南苏陌，我想我们总还会后会有期，我那时并不知道，我们的后会有期，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苏陌杀上门的前一日。

纳兰雨说：‘慕容小姐，你并不知道我为何会约你出来吧？’她以手支额，青葱的指在脸庞弯成一朵兰花的形状。

她所说的那些故事对我而言简直是荒谬。

‘不相信吗？慕容大小姐，还是，你根本就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不知廉耻的女人，父亲是始乱终弃的男人？’

娘亲是因为生我才难产而死，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她。

‘污蔑？’纳兰雨冷笑。她饮了一口桌案上早已冰凉的茶，一字一句如同当初身临其境亲见般给我将其她的母亲和我的父亲的故事。

‘爹爹极爱娘亲，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不可能？’那身若莲花的女子阴沉沉地笑了，‘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过得这么好？我在乡下受苦受难遭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你锦衣玉食吧！你贵为慕容府的大小姐，红尘轩的圣女！你有折花剑圣慕容朔的疼爱，有姑苏慕容氏数百年的声望和一切。我有的是什么？你知道什么？慕容安筠。’

她沉默着，眼睛里迅速地积了一圈泪水，有咬一咬牙硬生生忍回去。最后她笑了：‘我该叫你一声姐姐吧？姐姐，你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吧？受冻，或者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谁都骂我，连我娘亲也骂我，想到慕容朔时她就对我又打又骂。那时候我还很小呢，不过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