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进来的时候背着光,脸上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元栖没来得及看清便蹲身行礼,被他一把扶住。
护着小腹蹲身行礼的德妃见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康熙拉着元栖在榻上坐了,反倒是德妃被挤出去坐在了靠椅上,她也不放在心上,微微蹙着眉问:“皇上是听见妾方才说的话了么?”
康熙颔首,却见德妃要立即起身请罪:“妾并非私下议论皇贵妃,只是妾时常去看望四阿哥,自打他出生起,替他绣衣裳鞋子从未断过,至今却没听阿哥唤过一声额娘,故而心中有些失落。”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康熙也知道德妃在承乾宫素来不大受待见,自然不会在意,挥手道:“你起来吧,皇贵妃如今忙着照看小公主,想必也没有精力照料四阿哥,既然六阿哥也在你那儿,你便一并替德妃照料着。”
后半截话是看着元栖说的,还拍了拍她的手,以示亲昵道:“我瞧着你把六阿哥养得很好,四阿哥如今懂事了,必不会废你太多心力。”
元栖也只得应下,看着德妃笑道:“那我就等着德妃诞下皇子后,再把四阿哥和六阿哥给你送回来。”
看着德妃温婉一笑,眼睛却是看着康熙的,元栖识趣起了身,“好了,我宫里还有些事,今日就让六阿哥陪你一日罢,明儿我再接他去永寿宫。”又看向康熙道:“妾先退下了。”
出了永和宫,元栖仍是有些恹恹的。
这些日子她又要管着年宴事宜,又要注意着六阿哥那儿的动静,眼下又添了个四阿哥,年后又紧跟着孝庄和康熙的诞辰,还有乾东五所的事儿,她可算知道为什么康熙前期的高位嫔妃几乎没有长寿的了,八成是累得。
宜妃为了五阿哥种痘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惠妃一心都在大阿哥身上,眼下也只有荣妃能给她搭把手。
能多管些宫务,荣妃自不会拒绝,当即便应承下来。
只是元栖多少有些不大信任她,想到自己如今手底下无人可用,昔年剩下的三个嫔位里,也只有安嫔李氏是个本分的。
听到元栖让她和安嫔一起,荣妃也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十分恭顺道:“妾都听娘娘的吩咐。”
目送着荣嫔和安嫔出去,元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可曾查到万琉哈氏先前同谁有过交情么?”
“万琉哈答应先前住在乾清宫,那儿的人嘴巴严实,奴才没问出来。”贺儿脸色有些难看,这是她头一回差事没办好。
这倒也在元栖的意料之中,她摆摆手,“起来吧,乾清宫是皇上的居所,自然比别处严密一些,何况那儿先前答应众多,万琉哈氏在其中也并不算显眼的,你倒是可以从那儿侍候的嬷嬷宫女们查查看。”
先前的金簪一事,元栖估摸着是有人想借着她的手对付皇贵妃,才设下那般拙劣的局,很显然,那人成功了,皇贵妃的确因为此事失了宠,因为元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揽权。
但三妃却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放了手里的权,如此一来,倒让元栖出尽了风头,这并不是康熙乐于见到的局面,也让她隐隐有些担心。
良久,她忽然低声问:“二姐她从前在宫中和谁处得好些?”
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要这般费心思的算计她,但内务府的的确确只料理了皇贵妃身边的人,连元栖自己的永寿宫都打发了几个不安分的宫女太监,四妃身边的人却没一个受到牵连的,让她不得不多想。
可要说四妃联起手来对付她,这也说不通。惠妃和荣妃的阿哥渐渐大了,到了上书房,在康熙跟前露脸的机会渐多,日后母凭子贵,是她们的造化,自然无需去依靠别人。而宜妃和德妃的阿哥都还小,虽然她们自身也还算得宠,可是和虚无缥缈的圣宠比起来,自然是牢牢握在手里的权力要更真实可靠。
这也是元栖亲近宜妃和德妃的理由,毕竟惠妃和荣妃有了长成的阿哥,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拉拢是没用的。
贺儿微微蹙眉:“奴才先前只在坤宁宫侍候,只知道先皇后待人和善,阖宫上下都敬服。”
元栖点点头,贺儿原先只是二等宫女,不知道这些也正常。她还是得想个法子,把原先在坤宁宫近身伺候的嬷嬷调来,问个清楚才好。
午后,内务府进上来一批新样式的珠花,用圆润小巧的珍珠和金珠做了花蕊,花瓣用得是点翠手艺,周边镶嵌了一圈金丝,瞧着色泽鲜亮又有光泽,贵气逼人。
清禾替她拿了一支放在发髻上比划,夸赞道:“今次送来的首饰里大都是点翠,瞧着比往日的色泽都要好上不少呢,样子也新鲜。”
元栖看了一眼,一旁的描金彩漆盒子里,果然一大半的首饰都泛着深深浅浅的绚丽蓝光,鸟羽的自然纹理在阳光下更显得光泽迷人。
内务府不管换多少批人,拜高踩低是免不了的,往常这样的东西都是先送去承乾宫,如今瞧着皇贵妃失势了,才转而来巴结她。不过这也无妨,只要该发的份例都发了,她也不会拦着内务府讨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