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更加关心年长的六阿哥,元栖便只好独自去了回芳墅。
夜幕低垂,回芳墅这头本就偏僻,成片栽种的树木挡住了最后一点儿月光,更显出此处的孤寂。
元栖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女子生产必定伤身,更不必说郭贵人生产不过五月,身子尚未养好,再经这么一遭,更是元气大伤了。
青玉跟在她身后悄声说着:“郭贵人落水许久才被人发现,回芳墅的人去请太医,中途又有惠妃的人来了,说惠妃身子不好,要走了医术最好的几位太医。”
元栖皱皱眉:“惠妃又是怎么了?”
青玉道:“听说是吃坏了东西。到了夜间小阿哥高烧不止,惠妃那边的人却始终扣住太医不放,方才她们来求娘娘,奴才便自作主张叫人拿咱们宫里的腰牌去请人了。”
“小题大做,没个分寸!”元栖冷哼一声,为着惠妃不合时宜的摆架子。
进了回芳墅,情况比元栖设想的还要不堪,一共两个病人,这里竟只候了一位太医,忙里忙外的诊脉开药,整个回芳墅里的宫女太监都等在他跟前。
青玉很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肃容吩咐那些宫人们:“从前贴身跟着主子的如今也都进去照顾着,别都守在这儿,自乱了阵脚!余下的煎药的煎药,太医跟前别围着这么多人。”
元栖盯了一眼太医,见是个年轻又陌生的面孔,匆忙行过礼之后,又继续手忙脚乱的开着方子,忙碌得很,瞧着是没时间问话了。
定定站在原地,元栖目光冷凝,不需细想她便知道,是惠妃把医术能看得上的都带去了她那儿,只留下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来照看郭贵人和小阿哥。
她这架势倒是摆得够大!
眼见着这太医越发慌乱,开出来的方子能不能救人还另说,元栖不耐道:“青玉,叫人去催!抬也得把太医给抬过来!”
半刻钟之后,几位太医才姗姗来迟,进了门便颤颤巍巍跪下来请罪,而后才被着急的宫女拉进去给郭贵人和小阿哥诊脉。
见状,元栖心底对惠妃更多了几分厌恶,人命关天的事儿,她竟也敢扣着太医不放。
惠妃跟前的宫女春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盈盈福身一礼,道:“皇贵妃万安,我家主子午后确有不适,这才依礼请了几位太医前去诊治,不想却误了郭贵人这头,故而叫奴才来给郭贵人送些上好的燕窝补品,以表歉意。”
元栖冷眼一扫,“太医是你请到惠妃那儿的?”
春竹一笑,慢条斯理道:“是奴才请去的,只是奴才也并非那霸道之人,那时候还有三位太医随着来了回芳墅。”
郭贵人身边的夏烟抽空出来回话,见状含着泪道:“奴才一共请了五位太医来,春竹姐姐要了陈院判和张太医,后来宋太医和另一位太医又被德妃娘娘请去了”
元栖不由拧眉斥道:“糊涂东西!郭贵人一人倒还罢了,怎么小阿哥高烧了你也没去再请人?”
夏烟慌忙抹了眼泪,跪下回话:“奴才去请了,只是这个时辰宫里当值的太医只剩下这几位,惠妃娘娘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肯放人,德妃娘娘那处更是如此,奴才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去请娘娘来主持公道的!”
元栖听罢面色稍缓,“原是如此,这倒也罢了,你先进去服侍你主子吧。”
元栖也知道回芳墅里还需要她坐镇,没时间去找惠妃的麻烦,冷冷看了一眼春竹,叱责道:“滚出去外头跪着!你主子身子不适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么?回芳墅这里还有个小阿哥在,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不光是你,连你主子也要一块儿受罚!”
春竹一脸不情愿的被人拉出去了,室内一时间除了来往的脚步声,便是一片安静,看着太医沉重的面色,元栖心底也沉甸甸的。
过了一阵子,三个太医终于前来禀告。
负责郭贵人的太医瞧着还勉强镇定些,和元栖先前所想的相差无几,郭贵人先前生产时就伤了身子,如今又在寒冷的湖水里泡了好一阵子被救上来,寒意入体,身子骨大有损伤,只要日后好生养着便不会出错。
另一个太医沉沉叹了一声,只道:“小阿哥高烧不止,又耽搁了许久,待用过了药,今夜烧若是能褪下来,往后也只能细心将养着。”
太医说话委婉,潜台词便是小阿哥经了这遭,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一不小心便会夭折。
想想来时舒心不少的郭贵人和健康活泼的小阿哥,元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等郭贵人和小阿哥的病情平稳下来,元栖留下贺儿守着,才回了凝春堂安睡。
不想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回芳墅那头却有消息传来——郭贵人薨了。
元栖呼吸一滞,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急急问道:“昨夜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没了?”
前来传话的宫人泣不成声道:“太医只说药性重,娘娘身子骨太弱,没能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