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莱邑县县政府招待所的会议厅内，一场招标会正在进行中，代县长李焱主持了会议。 “李县长，贵县招标书上的这几个条件，简直就是强人所难，这对我们投标方太不公平了。”一家来投标的建筑公司代表带着愤懑的情绪向李焱发难。 不止这一家，还有好几家单位的代表都显露出不满的情绪。巧合的是，这些单位都是莱邑县县委副书记潘俊武找来的，表面上是壮大了招标会的规模，真实目的无非是让李焱的县城改造招标工作功亏一篑。 李焱在招标书上明确限定了建筑公司承接项目的条件，匪夷所思的苛刻。表面看来，根本就不可能有公司能接受条件承揽工程。 “…… 7、乙方要严格按照甲方给出的施工图施工，对莱邑城内南河沿、北河沿两条主路进行拓建，工程包括但不限于路面、沿路绿化、路灯亮化、河道清淤等。工程结束后由省交通厅，市交通局，以及莱邑县政府办联合进行验收。 …… 11、乙方在投标后，需先缴纳一百万工程保证金。该资金由安城市财政局负责接收并监管。如果乙方中标后，在十个工作日内工程不动工，保证金将作为赔偿款予以莱邑县县政府。如果工程建设顺利，等工程全部结束，验收合格并投入使用六个月后，保证金将全额返还乙方。 …… 16、该工程所需资金，包括原料款在内，由乙方全额垫付。工程建设结束，验收合格后，十五个工作日内再由甲方全额支付给乙方。 ……” 会场内一片哗然，来投标的建筑公司们，尤其是打算进行“围标”的数家公司，根本就不相信这么苛刻的招标条件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上套”。 尤其是那一百万的工程保证金。 这个年代的一百万，相当于二十多年后的近千万，这还是按照黄金价格的涨幅设定的物价膨胀率。如果按房地产的涨幅来设定，九三年的一百万，就相当于2020年的两千万了。再如果以京都魔都羊城的房价涨幅估算，那就更是个玄幻数字了。 当然，除了傻逼和专家，没人会参照房地产来设定货币膨胀率，那样没有任何说服力，徒增笑耳。 但这些条件已经足够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却步。他们也坚信没有哪个头大的商人能接受如此巨大的资金被政府无偿占用半年以上。 “看来，各位同仁是打算给我们恭岚建设这家新公司一个发展契机了。承让，承让，感谢，非常感谢。” 安有恭缓缓站起身，双手抱拳，环顾施礼。 “恭岚建设接受莱邑县拓展南北两河沿工程招标书的全部条件，并对此工程投标九十五万。” 安有恭的行为简单直接，暗标也改成了明标，完全不怕被其他单位截胡。 会场内一阵哄闹，其他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安有恭，骂声四起。 “安城城建接受莱邑县拓展南北两河沿工程招标书的全部条件，投标八十五万。” 会场内又是一片喧哗。 “石门建投接受莱邑县拓展南北两河沿工程招标书的全部条件，并对此工程投标八十万。” 以李焱为首的招标组，泰然自若的继续着招标流程，对会场内纷扰的吵闹声置若罔闻。 半个小时后。 “时间到，没有做好投标准备的公司，就不要继续了。”监督投标的安城市监察部门领导宣布，“一共有三家单位对项目进行了投标，分别是安城城建，恭岚建设和石门建投，符合招标法规。招标组将退出会场进行评标。各单位也可以暂时退到会场外休息。” “为什么不出手？” 会场外的一个角落，潘俊武气恼的质问他找来捣乱的那几家单位负责人。 几家单位的负责人看大傻子一样看着潘俊武。 “总计要压款将近二百万，至少半年。我这公司骨头架子小，承受不起。”一家单位无奈的说道。 “那为什么别人压得起？” “人家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些。”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这就是个阴谋。”潘俊武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没有实力，只能眼睁睁的被耍。” “妈的。” …… “苗姐，老安公司的事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给李哥家表示一下啊。”安建军的母亲卜岚，今天特意来拜访苗雅琪。 机械厂大院这些老人儿中，安家和乔家以及苑家与李焱家的关系要近一些，李家“发达”后，几家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 杨静家和王大宽家与李家也很亲近，但杨成刚与王永久，都自认为欠李家的人情过多，在交往中不自觉的矮了一头。虽然李焱夫妇从未把那些搭把手的小事情记在心里，可杨家和王家心中都有笔“账”，即便暂时还不清，也要刻骨铭心。 没办法，这年头儿，但凡有良心的老实人都这毛病。 相对的，安有恭和乔祥栋则活的潇洒敞亮的多。 欠下的，总有一天会还上。 “我觉得没必要，李家现在不缺那些。不过事情若是成了，让你们家老安把工程做漂亮，为李哥的政绩增光添彩，比送些鸡毛蒜皮的礼物重要。” “那是肯定的，这么好的机会，落他手里了，他要是还把握不住，晚上回来我都不让他上床。” “哈哈哈……”苗雅琪大笑。 “多亏刘姐从超市账目上支援了三百万，不然，老安也没实力拿下这标。”卜岚感激的说道。 “那就把项目做的漂漂亮亮。” “必须的。” …… 招标会无惊无险的圆满画上句号，恭岚建设毫无疑义的中标。舍得将两百多万投入到莱邑县的建设上，光这份信任，就能让莱邑政府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二天，李焱又马不停蹄地下了乡，莱邑的农村，切实需要开展一些投资小见利快，并且贴近民生的项目，让老百姓快速的脱离贫困。 “到哪儿了？” “前面是白桥镇，看样子今儿是镇上的大集。” “还挺热闹。小飞，开慢点儿……算了，我下车溜达溜达，你开车慢慢跟着。”李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下了车。 严禄也跟着下了车，陪在李焱身边。 即使是镇里的大集，不年不节的时候，也没有多繁华，无非就是人多一些。售卖的也多是一些生活用品，农副产品，最多的还是一些吃食，炸馓子，烤火烧，羊杂汤什么的。 “叔叔，您买一些果干吧，我家的杏干可甜了。” “叔叔您要点儿柿饼子吧，又甜又软，可好吃了，一点儿都不费牙。” 正在闲庭信步的李焱被俩半大的孩子围住，一男一女，端着笸箩向李焱兜售。笸箩里是一小堆山楂干，一捧杏干，还有几十个核桃以及十几个柿饼子。 “叔叔，您就买一些吧，帮帮我们。村长说，爷爷再不去医院，他的腿就永远站不起来了。”梳着长辫的女孩子带着哭腔哀求道。 女孩儿十来岁的样子，比男孩儿要大一些。 李焱和蔼的询问，“小姑娘，不要急，叔叔会买的。你先告诉叔叔，你们爷爷的腿是怎么回事儿？生病了吗？” 在小姑娘哽咽的叙述中，李焱大致了解清楚了情况。 这俩孩子是孤儿，农村里骂人的话说，爹死娘嫁人了，如今跟着爷爷生活。平日里爷爷去山上采撷别人不要的果子晾晒成果干，换来一家人的嚼谷。 一个月前，爷爷在山上摔了一跤，断了一条腿。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救治不妥，如今伤口处已有骨头坏死的征兆。 于是，俩孩子们便从家里拿来积攒的各种山货，想着赶集卖些钱给爷爷治病。 “好了，这些果干我都要了，算你们一百块钱吧。”李焱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塞到小姑娘手里，并接过笸箩，递给严禄。 “您给太多了，不值的。”小姑娘推脱着。 确实不值，所有东西加起来，能卖上一张“大团结”就不错了。 “叔叔愿意。你们是哪个村的，叔叔以后有机会还会去看你们，买你们的果干。” “我们是石疙瘩村的……叔叔，这钱算我们借您的，等爷爷看好病，我们一定还给您。” “行，真是坚强的孩子。”李焱爱怜的揉着小姑娘的头发。 “啊……” 突然，另一个小男孩儿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眼神恐惧的盯着李焱的身后。 一个裹着棉大衣的男子，手持一把“土版”的双管猎枪站在李焱身后十步开外的树后，枪口瞄准了李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