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一改先前挑弄戏耍般的打法,聚力压住雪剑,陆恒被迫后退,便看闻人辞抓到机会,用力扯下飞仙扣。
陆恒愤怒:“你!”
闻人辞将它捏在指尖,一阵风过,它在他指尖,化成灰烬,彻底消失不见,他捻捻手指:“哎呀,不小心用点力,你不介意吧。”
陆恒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销毁,他脑中只余“噌”地一声,理智的底线彻底崩断,他体内灵力翻涌,提剑冲上。
这是一种不怕死的打法。
闻人辞被打退两三步,才敛去笑意,用妄剑狠狠劈上雪剑!
雪剑发出凄厉呜鸣。
折剑于神子而言,将极度痛苦,如炼狱之火熔烧全身,陆恒,必死无疑!
闻人辞正愁没光明正大的理由弄死他,他用力将妄剑压住雪剑,享受着杀伐的快意。
骤然,又一把血色长剑横插进二剑之中,挑开妄剑,陆恒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只得靠雪剑支撑住。
便看司渡轻易挑开妄剑,他不赞同地对闻人辞说:“不可残杀。”
这是陆恒尚未达到的修为世界。
直至今日,他方发觉,自己太弱了,几乎不值一提。
宁姝在司渡身后,她神色忡然,看着陆恒,欲言又止:“师兄……”
陆恒紧紧捏着剑柄。
她一身象牙白的襦裙,随着她的步伐,衣裳摇曳间,月色眷恋着她的身影,翩然出尘,清丽的眉眼处,却一派释然,没有半分怨恨。
他愣了愣,为什么不厌恶他,他还以为,她永远不想理会自己。
陆恒尝到嘴里的铁锈味。
他如何不知,自己做的事不光彩,很混账。
可他太想独占宁姝,想到让他抛弃过去所有面具,也甘愿抛下所有。
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拧了下,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剑柄,只剩下一道红线的剑穗,怔然:“……没了。”
宁姝疑惑:“什么没了?”
陆恒苦笑着,他看着她,眼底有种说不清的痛苦,下一刻,他浑身剧痛,灵力逆行暴走,四周扫开一阵强风。
司渡立时将宁姝护在身后。
宁姝责问闻人辞:“你对他做什么了?”
闻人辞不快,抱着手臂,看好戏般道:“不关我的事,他不久前走火入魔过?还和我打一阵,岂不是找死。”
陆恒走火入魔后,就需修身百日,然而他只十日不到,便离开明正宗,加之和闻人辞打一架后,心性大动,灵力自然又一次逆行。
这次十足的凶险,他会死。
宁姝皱起眉头。
“叮,【神女大作战】提醒玩家:即将进入第一阶段任务的be线,请玩家避开be线!”
她还没有统领四把神剑,第一阶段任务不能告吹。
宁姝沉下气,逆着风朝陆恒走过去,闻人辞正要伸手抓回她,司渡按住他的手臂,摇摇头。
陆恒浑身发烫,灵力的逆行,让他有一种爆体的痛苦,这一次比上次更甚,他能感觉到,灵台在逐渐瓦解。
混沌中,宁姝的手,突然放在他额间。
他愣了愣,便看宁姝蹲在他身前,他突然望进她干净澄澈的眼眸里。
他一直记得,第一次看到宁姝的样子。
她很信任他,不管是什么事,都会来找他商量,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也小心地让自己不要越界,不要露出自己过度掌控的一面。
他想守护她。
可是到头来,毁了,还是毁了。
在他做出那个决定,在他转动茶壶,将茶水换成朱凤血时,一切就如那个飞仙扣般,化成灰烬。
为他的一己私欲。
却听她低声说:“师兄,冷静下心。”
她恢复灵力了,能向他身体度一注灵力,引导他崩溃乱窜的灵力。
如清风掠过旷野草木繁茂,溪流漫过鹅卵石缝隙。
渐渐的,陆恒的体内的暴动宁息。
宁姝轻叹了声。
实则,这一切,也为她曾受过的照顾。她始终欠着陆恒的人情。
她收回手,垂下眼睛,低声说:“对不起。”
陆恒听着自己呼吸粗重,他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道歉,该道歉的,是他才对。
宁姝浅浅笑了笑,她眼中一片清明,说:“如果早知会如此,我会和你保持距离。”
陆恒似乎猛地被烙铁灼烫到,身形颤了颤。他的喜欢太重,她不会回应,宁可抹去所有开始,也不希望陆恒喜欢上她。
可这段记忆,叫他怎么舍得。
他死死咬着嘴唇,掌下的雪剑,发出呜咽嗡鸣,哀而不伤,半晌,他才慢慢说:“不是你的问题。”
他眼前有点模糊,只能闭上眼睛,用力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是我擅自动了感情。”
这一生,有幸纵身于她的眼眸,他无怨无悔。
宁姝不再说什么,她站起来,转身要走。
“阿姝。”
陆恒叫住她。
陆恒拄着雪剑,手抚这柄自五岁被定为神子,来到他身边的剑,随后,他双手捧着雪剑,递到宁姝面前:
“我别无所求,愿你能收下它。”
亲手把雪剑送出去,他将不再是神子。
但雪剑能跟在她身边,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宁姝脑海里,跳出系统的声音:“叮,【神女大作战】提醒您:第一阶段任务目标【统领四神剑/四神子】完成度达到80!望宿主再接再厉!”
宁姝:“?”
她蓦地反应过来,统领四神剑,就是要拿到四把神剑啊!
她敛好下神态,双手接过雪剑,郑重地对陆恒道:“谢谢。”
陆恒对着宁姝一笑。
他后退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依然是那个温和可亲的师兄。
不久后,惊鸿舟上,只剩下陆恒一人,他是带着笑意看她离去的,而此刻,这点笑意,再维持不住,倏然坍塌。
陆恒合起双眼,过了会儿,才朝船舱走去,这艘千年船艘,一片狼藉,忽然他步伐微滞,走到一条毁了一半的披帛面前。
他单膝跪下,指尖微微颤抖,捡起那条损毁的披帛。
这是她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东西。
他倏而闭眼,将它放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