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拉着斗笠宽大的帽檐,“如此便好!我去见他,这合适吗?”
“合适!当然合适!”
屠术有些激动,但还是有意压低了声音。
“赵大人缘何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想回清波门?”
赵煜一言不发,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从婺州一路回来,很不容易吧!
如果赵大人不嫌弃,不如听从宝哥安排。
隐在军中,也好时常往传递信息!姝儿长缨他们都很想你!”
万航想起白日里,赵静姝还说起与父亲并未正式告别这样的话来。
生离之苦,犹如钝刀割肉,不见血痕,却留无数暗伤。
“只要他们好,我见于不见的,都不是什么大事!”赵煜抹了一把眼角,随后又悄悄别过脸掩饰着。
“不,赵大人难道不想看着长缨成家,不想看着我和姝儿完婚吗?”
“我们……都要惜命!只有珍惜自己的命,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前辈,先烈!”
“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命搭进去,这非理智的行为,对你对我,都要不得!”
“死有何难,难的是如何活着……让更多的人活着!”
万航手捻杯沿,瓮声瓮气地一口气说完。
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日在出门前那一刻,范荀突然出现,挡住了他去“刑部自首”的路。
“赵大人,何不走另一条路试试看?”
白皙面颊上的那双闪动坚定光芒的眸子,让赵煜原本铁硬的心起了一丝波澜。
望着地上的车辙,想象一双儿女未来的命运,不可否认,那一刻他动摇了。
如果不死就能解决眼前的问题……那么活着,岂不是能做更多的事?
他这样安慰自己!
回头再望一眼赵府,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暗兜,“吴山,你且留下来吧,一切消息我会传达至大内廖都知……”
眉头紧皱的吴山,闻言精眸一闪,不着痕迹地瞥了范荀一眼,连忙颔首应下。
“还有,赵府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赵煜转过身来,郑重地说完,向他作揖致谢!
就这样,在那个落雨的清晨,赵煜吃下范荀递上来的一粒药丸,在“昏睡中”上了一艘候在钱塘江边的船。
当他醒来时看到的是屠术,而不是范荀时,心中疑窦丛生。
两人打哑谜似的互相试探一番,赵煜才放下心来,听从他的安排,先是在船上盘桓数日,随后便去往婺州潜藏了起来。
而“另一个赵煜”,早就被梳洗打扮一番,在恰当的时间被人从大理寺抬至一侧的西河。
只等赵泽川和万航二人从众安桥上打马路过……
亲眼看着妹妹走进宫门,回到砖街巷不见赵煜身影,赵泽川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才与匆匆赶来的万航驱马前去刑部。
没想到,两人也早已被算计其中。
蒙蒙细雨中,赵泽川因公职习惯,下马前去查看时,一眼便将那具尸首认成了赵煜!
赵煜听完万航的讲述,欣慰地抿了一口酒。
昔日风光无限的赵尚书,今日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唯有那双凌厉的眼睛,在万航看来,倍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