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微微一叹,蹙眉走到万航身边来,一些话揣在怀里像秤砣一样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公子虽然养在秦家,但是人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他与风雅阁向来交好,也从未有过坑害之举,渡之这样防他,若是他知道了,恐怕要伤心!”
她的担心和忧虑不无道理,秦伯阳要是真与风雅阁为敌,只怕风雅阁上上下下整个儿被人端了,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万航一扭脸,就看到了幼幼的脸色。
只见这姑娘双唇紧抿,焦虑让她的小手互相摩擦着。
姑娘家的心思到底是细腻,能这样想也不足为怪。
经过大理寺那夜的相谈之后,万航却知道秦伯阳绝对不会那么做。
十恶不赦的恶人和绝对的大好人,是最容易做人的。
因为这两者都是对人无差别的坏和好,因为“无差别”,也就少了浪费脑细胞的心思,只需要真心对人坏,或者对人好就可以了。
用现代人常用的词来表达,那就是这两种人都符合了各自的“人设”。
然而,不论是哪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是居于两者之间的,善又不是上善,恶又不是奸恶。
秦伯阳自然也是这种,他所求的是保住秦桧的性命。
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宰相位置的“继承权”吧!
万航脸上现出一种无所顾忌的淡然,转而换上猎豹一般的眼神,看得幼幼心头一颤。
他是一张网,也是狩猎者,对于秦伯阳这个亦敌亦友的人来说,亦然。
既然势均力敌,那就逃不掉一场明争暗斗的博弈了。
两日后,民间朝堂掀起了一场对秦桧的讨伐之战,秦桧瑟缩着干瘦的身子,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大殿前。
御史台的弹劾奏折,进奏院呈上来的民间报纸“临安贰号”,被赵构狠狠地甩了一地。
那苍老浑浊的眼中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匍匐在赵构脚下,嚎啕大哭。
“圣上,请相信老臣!您要相信老臣呐!
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本官,我为赵宋呕心沥血,圣上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这朝堂还需要我,需要我……圣上,金国会听我的,只要我在,我保证他们今后不举兵犯我大宋……
圣上,我为促成和议,甘愿代天子下跪,您莫要信那些民间胡言乱语啊!”
他的声调抑扬顿挫,嗓音低沉,时不时发出几声破音,真是见者伤心,闻着落泪!
国子监祭酒闵元真身着绿色朝服,站在队列的后面,此时嘴角一咧,扯出嘲讽的笑意来。
国子监这样的地方,本为国家重要教育机构,这秦桧都要横插一脚,买卖名额,从中牟利。
自己苦他遏制久矣,如今猛虎遭擒,被人扒下假面具,看他还有什么话狡辩!
刑部尚书李九云手持象牙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依然一副得意之色。
这家伙总算要倒台了,自从赵煜不知去向之后,他这尚书当的那叫一个别扭,唯恐从任上回家的路上,就被人抹了脖子。
几个月下来,只要擦黑还没回家,他就坚决宿在衙门里,家里的夫人还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家室,两人一见面就吵。
终于就要尘埃落定了,自己也可以向夫人坦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进奏院的陆光就想的比较简单,自己今日有功,升官加禄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果然还是那万公子脑袋瓜灵光,区区几张报纸,就能把一棵树连根拔起!
今夜,可以搂着新纳的娇妾安然入睡了,只想一想就浑身通畅!
他低着头,心里唱起了小曲,喜上眉梢。
秦桧的哀嚎没有引起大臣们的恻隐之心,反而招来了一片讨伐。
御史台台狱中早就关押了王继先,此时一份供状被呈了上来。
要说这份供状,不赶早不赶晚,偏偏就在秦桧将要落马时签字画押,不得不说,狱吏们着实下了一番工夫。
赵构从廖汇荣手中接过之后,低头一读,还没看到最后,一张肥圆干净的脸上就经历了四季变幻。
最后那冬天的景象在他脸上凝结,他抬脚就把拉住他龙袍的老头踢了出去。
“老匹夫!竟然谋害朕!你好大的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