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孙延成是狮子王,能领导狮子们维护好自己的领地,没有后顾之忧地在领地内狩猎。
说白了,坐地户们把夏山街看做他们的领地范围,其实就是把夏山街看做他们的利益范围。
狮子们围着领地撒尿,圈出领地范围,就是圈出他们的利益范围,宣示这个领地内的所有猎物都属于它们所有。
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狮子王如果帮助别人把其他狮子装进笼子,它就不再是狮子们拥护的王。
一句话,你想让厂里的人拥护你,就得给工人们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孙延成愿意配合,最多是成为厂长和工人之间的一个媒介而已。
而不会成为厂长镇住工人的工具。
苏厂长现在处于兴奋之中,梁进仓知道可以稍微指出他的错误了。
“苏厂长,这些规章制度一下子推出去,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了?”
苏致祥愣了一下:“如果孙延成坚决地支持我,那些工人不会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吧?”
梁进仓道:“可是想让工人听话,就需要让工人得到听话的好处,如果听话的结果是上班不自由了,干活还更累了,时间长了大概连孙延成说话也不灵了。”
苏致祥不说话了。
也不再收拾,而是坐下来,陷入沉思。
梁进仓继续道:“我好像在一本书里看列宁说过,人民不可能一直处于狂热的革命情绪当中,还要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利益。”
“我做的正是关系到全厂工人的利益啊。”苏致祥有些激动地说,“只要厂子扭亏为盈,有盈利了,发钱多了,真正受益的不就是工人们吗?”
由不得他不激动。
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全厂大会上他也是这样动员的,可所有人依然把他当个笑话。
他最受伤的就在于此。
“唔——”梁进仓斟酌着字眼,说道:
“苏厂长,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啊。
我小时候放驴,解开笼头让它自己去吃草,当我想再给它套上笼头的时候,它可能尝到了自由的甜头,怎么也不肯套笼头了,不等我靠近就跑。
我肯定跑不过驴。
这时候就不能拿着笼头硬撵,要不然驴越撵越跑。
最好的办法就是掐一把嫩草,慢慢靠近驴,等我把它抓住,再套笼头就行了。”
梁进仓自己本身就是个小农民,他不是对农民有偏见,但是在实际操作起来,对于老农民变成的工人,基本就得用放驴的智慧来管理。
“你的意思是,我制定的规章制度过于严苛了?”苏致祥没大理解。
梁进仓摇头:“规章制度很正常,但需要一步一步来,不可能一步到位。”
书上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治一个小小的百十人的小厂,也得如烹小鲜,火太急,就糊了。
苏致祥点点头。
他也不是没想过一步一步来,可是没找到一步一步来的切入点。
尤其被吴光荣架空,更让他产生了浮躁心理,更加急于求成了。
现在小梁提出这个意见,跟他原来的想法不谋而合。
苏致祥笑了:“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明显你已经想好了怎么迈出这个第一步,对不对?”
梁进仓表现出略微惶恐的神色:
“我哪里做得到胸有成竹啊,就是不成熟的建议,您听听可行不?
我的意思是,第一步,先落实生产责任制。”
就这?
苏致祥有些失望。
点着桌上的规章制度说:“这里面的重点就是落实生产责任制,我也努力过,但是一直推行不下去。”
“我的重点是,更进一步地落实生产责任制,实行经济责任制。”
苏致祥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对!”梁进仓肯定地点头,“搞承包。”
“绝对不行。”苏致祥脸色一沉,坚决地说:
“这事我说了不算。
即使说了算,我也不想在这种政策层面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