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利用木器厂的家大业大规模大,把农村的木匠们挤垮,把刚刚从生产队的禁锢中解放出来的木匠们的利润全部据为己有。
讲到这个宏伟的垄断计划,黄秋艳几乎满脸都在放光。
而梁进仓的脸色,却是越听越黯然。
听着黄秋艳讲生意经,他居然不知不觉又想到81年的秋天。
自己娶了十里八村一枝花,领着她到县城去订亲。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跟她头挨着头拍订婚照。
那时候心里咋就那么甜呢?
自己的额际碰上她的额际之时,感觉浑身都麻了,好像两个人灵魂都彼此传导,缠绕在一起似的……
呕——
订婚照还在家里,没销毁呢!
现在回想起来,不得不由衷感谢宋其果。
也不枉自己在公安局做出对他有利的证词,让他捡得一条命。
如果自己当时顺顺利利跟她结了婚,跟这样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梁进仓不敢想象。
这女人的思想太超前了。
所作所为太超前了。
如果到了后世,她手里掌握的资本能够垄断某些行业,势必能把资本最大的罪恶血淋淋地发挥到极致。
这还没到后世那种资本作恶的时代,就在她的身上让梁进仓突然感悟到:
后世人整天诅咒资本之恶,其实,恶的不是资本。
是黄秋艳这类骨子里生就的人性之恶。
在这个算是最朴实的时代,生在最基层的农村,却能如此超前地做到了后世人才能有的思想观念和言行。
生长在农业社会,却拥有一颗商业社会的心,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把刷子,就是在几个规模大的车间,搞流水线式生产。
这可能是黄秋艳自以为最出彩的惊艳之笔了吧。
当然,梁进仓听了也是十分佩服。
因为流水线作业,在当前仅仅偶尔见于报端,还有某些比较专业的书籍。
黄秋艳能发现、接受这种先进的生产方式,并且应用到木器厂车间的实际生产当中,在这个年代的乡镇上,几乎可以把她当做一个发明家来崇拜了。
比方说,可以媲美瓦特。
因为蒸汽机的发明,引发了欧洲的工业革命。
瓦特的卓著功勋是不可磨灭的。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瓦特发明蒸汽机太烧钱,先是把一个叫罗巴克的钢铁厂大老板给整破产了。
后来又有一个叫博尔顿的工厂主当接盘侠,滚滚的钱财投进去,就是让瓦特每天把一些破布烂绳子缠在活塞状物体上做密封,试图让活塞在凹凸不平的缸体内运行时不漏蒸汽。
但是这种工艺,你缠一辈子破布也密封不住。
也不会让动力提高多少。
梁进仓的意思是,到了后世,当木工机械越来越先进,不管是切、削、镟、卯、钻,等等等等吧,所有对木料的加工方式都变成全自动机械加工时,流水线生产才会成为可能。
因为任何一个部件都能通过机床生产成标准件。
可是现在呢,虽然木器厂也有电刨子、带锯等机械设备,但是木工作业还是人工为主。
材料画好线,在电刨子上切割、铣削,还是全部手工控制,误差很大,你生产不出标准部件。
流水线作业的结果,最后只能是让那些加工出来的木料,长的长短的短,大的大小的小,“驴唇不对马嘴”。
或者无法安装,或者即使勉强安装拼凑起来,那也会歪歪斜斜漏洞百出。
质量保证一说更加无从谈起。
听完了黄秋艳的“两把刷子”,梁进仓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吴光荣一家明明知道木器厂一年最高的利润额是五万,他们却投了五万五的承包额。
这其中绝对都是儿媳妇黄秋艳撺掇的结果。
因为黄秋艳祭出她的两把刷子,成功让她的老公公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能在她看来,有这两把刷子,木器厂一年十万的利润都不在话下。
牝鸡司晨啊,理论上听起来很鼓舞人心,难道老呜就没想想那只是理论而已吗?
黄秋艳从报纸上、书上学来一知半解的东西,就以为可以包打天下,财源滚滚。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执笔陷阵”,太一厢情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