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和小姑父下车以后,小姑父找村长去了,大仓就朝着人多的那间大办公室走过去。
围在办公室门口的,都是北关村的人,因为抓来四个打架的,本村那些闲着没事的人,都来看热闹。
因为办公室里算是押着犯人,要是村里这么多人都挤进去的,会让办公室里面乱哄哄的。
所以大办公室里的村干部不让大家进来。
要看热闹,在门口外边看。
或者趴窗户上看也行。
就是别进来。
门口围那么多人,大仓过来之后,只好站在人群外圈,踮起脚尖往里看。
好在他个子高,隔着这么多人也能看清办公室里面的情况。
就见大办公室的水泥地上,坐着四个人。
另外三个不认识,其中一个当然就是他的二舅魏春平。
四个人很明显被暴打过,一个个都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样子。
而他们四个现在坐在地上的姿势,也很怪异。
每个人都是坐在地上,两腿伸直,脚尖朝上,然后探出胳膊,用手拽住脚尖。
旁边有俩青年走来走去监视着。
就是不许他们松开手,必须要一直保持这样用手拽着脚尖的姿势。
大仓看了两分钟,弄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二舅他们鼻青脸肿的表情里都很痛苦。
而且一个个都哼哼唧唧地不停哀求。
很明显,如果你偶尔拽一下脚尖,可能不算什么。
但是如果一直保持这种姿势,其实跟坐老虎凳没什么区别。
时间长了两条腿肯定很疼,大概腿上的筋都要被拉断的感觉。
四个人里面一个人看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松了松手,稍微直了直身子。
俩青年在旁边监视着呢,一看有人敢松手,青年手里的树条子立即抽下去。
这可是夏天,身上就穿一件汗衫,细细的树条子抽在身上,不管抽在哪个部分,抽一下身上就会跳起一条紫红的大龙。
狠狠地抽了好几下,松手那人惨叫着赶紧重新拽住脚。
嘴里哼唧地更厉害了,一边哼哼着哭,一边求饶。
可是求饶根本不管用,人家又没打算放人。
就是要让他们在这里活受罪。
大仓看他二舅脸上痛苦的表情越来越厉害,手拽着脚,但是身体微微颤抖,颤抖中还有些扭动。
很明显二舅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扭动身子想缓解脚筋要被拉断的痛苦。
可是只要你不敢放手,怎么扭动都是不管用的。
而且监视的青年还对他喝骂,让他老实点,不要乱动。
大仓于心不忍了。
不管平时对二舅怎么不满,可他终归是自己的亲舅啊。
虽然自从自己的爹暴病去世以后,二舅就再也没登过自己家门。
可是,在爹还在世的时候,自己家跟二舅家走得一直很好啊。
毕竟母亲把二舅从小抱大的,对这个最小的弟弟最亲。
而二舅跟大姐也最亲啊。
到了大姐家里,对他的外甥们也很亲啊。
外甥们也很亲他们的二舅啊。
尤其大仓最大,早就懂事了,小时候二舅带着自己出去玩儿的那些情景,在此刻看到二舅受罪的时候,都历历在目地出现了。
他朝着村长办公室那边看了看,小姑父还没出来。
看来是在里边谈话。
大仓想到反正小姑父都去跟村长打招呼了,自己就先让他们把人放了吧。
看样子二舅他们实在坚持不住了。
要是二舅坚持不住一松手,也得挨抽。
他不忍心让二舅继续受罪。
于是挤开人群,进了办公室。
在办公桌后边,还有两个村干部,一看进来一个陌生人,指着他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你是干什么的?”
大仓指着地上的人:“这是俺二舅,我来领人,郎传庆是俺小姑父。”
魏春平早已经坚持不住了,疼痛难忍简直是一秒都坚持不住了,想松松手可又怕挨抽。
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突然听到说“二舅”、“来领人”。
扭头一看,虽然好几年没见了,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亲外甥大仓。
这就像吃奶的孩子走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突然又看到亲娘了一样,心头一热,当即放声大哭:
“大仓,救命啊,快救救你二舅——”
这一哭,一放松,俩手不由自主就松开了。
可是刚松开,树条子劈头盖脸就抽下来,抽得他哇哇惨叫,赶紧伸手去拽脚。
而另一个监视的青年已经走过来,往外推大仓:“出去出去,这是你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地方吗!”
对于这些县城的青年来说,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个乡下来的人,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客气的原因就是刚才来人自报家门说郎传庆是他小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