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还不能先有个女人了。
“一回生,二回熟,今日难得放松,就别再绷着了。”皇后是他母后,有些话不好说,只有他这个当父皇的来引导,“今夜这些舞女,你看上了谁,就挑谁。”
皇上说完,便看向了正被美人儿喂着酒水的二皇子,笑着道,“你二弟适才不也放不开,如今不挺尽兴。”
太子笑着点头,“父皇说的是。”
一场舞曲下来,太子却没挑人。
皇上眉头一皱,有些急了,“怎的,没看上?”
“儿臣”
“又不是让你选妃,要那么完美作甚。”皇上直接点了其中姿色最好的一位舞女,“送太子回房。”
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放不开,关上门来,总不会再害臊。
翌日唐韵醒来,已过了巳时。
营帐内早已没了人。
唐韵翻身起来,一眼就瞧见了枕头边上多了一只木匣子。
昨日歇下的时候还没有,今儿早上突然出现在了这儿,唐韵便知道,是太子留给她的。
唐韵没去碰,起身穿好衣裳,掀开了布帘。
小顺子守在外面,见唐韵出来了赶紧道,“唐姑娘醒了?昨儿夜里陛下有召,殿下先回了行宫,嘱咐姑娘多歇息一会儿,不急着回去。”
唐韵便也明白,她又成了那见不得光的人。
唐韵点头,笑着道,“歇够了,劳烦顺公公,咱就回去吧。”
坐上了马车,小顺子才从后面急着追了上来,将手里的木匣子递给了她,“姑娘落了东西。”
“多谢。”唐韵伸手接过。
车帘落下了,唐韵才打开木匣子。
她虽不太识货,但想起上回阮嬷嬷卖掉的那一堆金银珠宝,唐韵心头也知道,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钱。
唐韵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戴到了手腕上。
挺好看。
暂时还不缺银子,先且留着吧。
韩靖是后半夜到的行宫。
一推门进去,脚步险些踩到了地上的人,韩靖一愣,手里的火折子一瞬亮了起来。
床榻上的太子也睁开了眼睛,“丢出去。”
韩靖扫了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乎半果的女人,迟迟没动,“臣,臣还是找明公公来。”
太子:
片刻后,韩靖还当真找了明公公进来,明公公倒没扭捏,一把捞起舞女的两只胳膊,赶紧将人挪了出去。
太子这才从床榻上起身。
韩靖上前禀报道,“人前夜去了一趟吴贵嫔的明春殿,待了半刻的功夫,出来后,消失在了御膳房,避免打草惊蛇,臣未露面。”
太子眉目轻扬,“吴贵嫔?”
韩靖继续禀报道,“吴贵嫔今日拿了银子,去京兆府,将吴氏赎了出来,为的便是六年前的一桩事。”
太子看向她。
韩靖道,“六年前,扬州宁家十余间铺子,一夜之间被烧毁,水路接连遭劫,均是出于吴家之手,事后唐文轩断了宁家的通关之路,将其驱赶到了西戎,看上的便是唐家的侯府夫人之位。”
太子:
怎么又是唐家和宁家。
太子顿了片刻才道,“六年前,吴贵嫔不过刚进宫,只是一介美人,她何来的势力,灭了宁家?”
上回明公公已经查过了,吴家除了唐府吴氏和吴贵嫔,家中并没有什么人,就连唯一的父亲也在六年前,病死了。
唐文轩没那么大胆子。
就凭两个女人,能毁了宁家?
“据属下所查,当年宁家被毁之时,吴家的老爷子尚还健在,且生前行踪一直不定,街坊邻里一月里难得见上一回面,吴贵嫔进宫为美人,吴氏成了唐家正夫人后,才身染重病离世。”
太子问,“查了吗。”
韩靖道,“属下正在查,暂时还没有消息。”
韩靖顿了顿,“宁家出事之前,吴贵嫔是被唐文轩引荐给了陛下,吴家估计是借了这层关系,利诱唐文轩,诱其暴出了唐姑娘女儿之身,先逼死先夫人宁氏,后迎外室和私生子进门,六年里,同宫中的吴贵嫔理应外和,让宁家没能靠近江陵半步,这六年,唐姑娘怕是受了不少苦。”
这不废话。
不受苦,她能求到自己身上。
太子早就知道,宁氏是被唐文轩逼死,十年,一个父亲怎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
再说,是女儿又如何。
唐韵并没有参加科考,没有触犯律法,就算是曝光了身份,对于唐家来说,也不过是家务之事。
唐韵如此,皆是她父亲容不得她。
心头虽清楚,可如今查出来,由着旁人叙述一遍,感觉就不一样了。
太子没吭声。
她怎就惨到了如此地步。
“宁家大房不是来了江陵吗,唐家和吴贵嫔没有反应?”
韩靖没听说过宁家报过官的消息,不过,“东街和西街的铺子,今日均关了门,门上贴了告示,说是半月后再开。”
一个新开的铺子,突然关门,不用想,肯定是出了事。
且还不小。
连徐家都护不住,这吴贵嫔的本事,可想而知。
太子本懒得去管这些破事,但已经关于在了自己正在追查的案子上,便也不能不管了,“派人盯着宁家人,你继续跟着吴贵嫔。”
他倒要看看这朝中到底有多少前朝人。
“是。”
韩靖领完命,脚步并没往外走。
脑子里的话到了嘴边突地又咽了下去。
太子狐疑地看着他,“还有事?”
韩靖拱手道,“没有了,属下这就去办。”
当日午时唐韵便回到了宫里。
一到逢春殿,便问了阮嬷嬷,“铺子关了吗。”
阮嬷嬷点头,“宁大夫人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在门口贴了告示,半月后再开门。”
唐韵点头,放了心。
皇上、太子、二皇子均不在,上书房也停了课,唐韵这几日闲着无事,上午去五公主的觅乐殿陪她说话,下午回来,便呆在逢春殿里写些信笺。
前几次已经有过一口气写很多张,对着火烤上半天的经历,唐韵早就生了提前储备信笺之心。
三日后太子回了东宫,夜里小顺子过来接人时,唐韵便从装满了信笺的木匣子内,抽了三张一并带上。
横竖他也不会看。
就算看了,她也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
无外乎就是相思成疾,思恋成灾。
自己离了他不能活。
她也没说谎,如今的自己离了他,确实不能活。
冬至后,天气越来越冷,唐韵的短袄内,缝上了一层狐狸毛,披风也比初冬时,厚实了许多。
即便如此,夜里走在甬道上,手脚还是被吹得冰凉。
唐韵一到,便被暖阁内暖烘烘的地龙,激得打了个寒颤,太子坐在木几前,闻到动静抬头,朝着她伸出了手。
唐韵极为自然地上前握住,不过是碰了一瞬,便又缩了回来,似是故意逗他似的,笑着问道,“殿下,凉吗?”
说完,便要走去对面的位置。
太子及时抬手,攥住她的斗篷帽檐儿,给拽了回来,问,“手炉呢?”
唐韵顺势倒在了他怀里,冻僵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去蹭他身上的暖意,蹭了两下,赶紧又收了回来,仰起头在他的下颚处,亲了一口,“想殿下想的太着急,出门给忘了。”
太子:
满嘴炮仗。
太子一把拉住她的手,拖到了旁边的火盆上轻轻地烤着。
唐韵乖巧地依偎过去,“殿下,对韵儿真的越好越好了。”
太子的掌心捂了捂她冰凉的手背,偏头俯视着她,“孤以前对你不好?”
“好。”唐韵赶紧点头,“都好。”
太子转过目光,看着掌心里的小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嫩粉的指尖,“今儿练字了吗。”
“练了。”
“练了什么?”
唐韵:“”
太子一声轻嗤,“下回说谎话之前,先过过脑子,想好了怎么圆,起码得应付孤三句以上,才算过关。”
唐韵摇头晃脑,“不要。”
太子看向她。
唐韵笑着道,“韵儿不敢骗殿下。”
太子瞧了一眼她献媚的脸,轻笑了一声,“明儿打算如何过?”
唐韵突地沉默了下来。
太子见她不吭声,以为是她忘记了,提醒道,“生辰。”
话音刚落,唐韵便从他怀里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眸子内一片讨好之色,“殿下,明日韵儿能出宫吗?”
“出宫?”
“嗯。”唐韵点头,小心翼翼地道,“宁家大舅舅一个多月前来了江陵,开了两间铺子,奈何生意冷清,原本打算半月前便回扬州,可念着韵儿的生辰,这次留到了明日,说想替韵儿过完生辰再走”
太子揉着她手背的动作,慢慢地缓了下来。
宁家关门半月,原是为了这个。
“是吗。”
“嗯。”唐韵的手暖和了不少,反过来,握住了太子的大拇指,指腹在他平整的指尖上轻轻地一刮,“韵儿生辰,本就不是什么大日子,有殿下在,韵儿觉得,天天都是生辰。”
唐韵满脸真诚,祈求地看着他。
可她越是真诚,太子心头越是不舒服,“你的意思是,生辰不需要孤?”
唐韵赶紧摇头,“韵儿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看着她,听她说。
唐韵却突地不吭声了,只一瞬,眸子里的祈求之色便褪了个干净,笑着依偎在了太子怀里,“韵儿还是不去了,舍不得殿下。”
太子:
“什么时候出宫。”
唐韵摇头,“韵儿不去了。”
“当真?”
唐韵突地一下抱住他,不说话。
太子懒得同她磨嘴皮子,“三,二”
“午后。”唐韵搂着他的脖子,从他身上起来,一双眼睛如同得了天上的星星,明亮生辉,“多谢殿下。”
“天黑前必须回宫。”
“好。”唐韵点头,嫣红地唇瓣主动地凑近了他,快碰上的一瞬,眼睫紧张地颤了颤,轻声道,“那韵儿,今夜不回去了成不,天太冷了,凌郎抱着暖”
太子:
她就是个妖孽。
翌日太子去上朝了,唐韵才从东宫出来。
一出东宫,便匆匆回了逢春殿,等着阮嬷嬷。
小半个时辰,阮嬷嬷推开了门,唐韵神色认真地吩咐道,“嬷嬷记得,酉时三刻一到,无论太子有没有发现,嬷嬷都要去东宫禀报我未归的消息。”
宁家戌时准时开门。
吴贵嫔的人忍了半个月,一直不见人,届时门一开,必定会找上门,且是晚上,更方便他们动手。
东宫的人酉时三刻出宫,戌时刚好能赶到宁家铺子。
按往常太子的习惯,应该会让小顺子出来接人。
两拨人一旦碰上,太子想脱手便难了。
在生辰当日被人袭击,再受点伤,太子定会对自己生出愧疚。
徐家的人查不到吴贵嫔背后的人,但太子能。
她没办法,已经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只能将他卷进来。
阮嬷嬷点头,“奴婢明白,姑娘千万要小心。”那些个人当年能毁了宁家那么多铺子和生意,岂是善茬。
“嬷嬷放心,我知道分寸。”
午时末唐韵出了宫。
今日一早,西戎便传回朝堂了第一个消息。
早朝后,太子去了御书房。
皇上将刚收到的消息递给了他,太子接过展开。
魏将军五日前已经同西戎的宁玄敬对接上了,朝廷的人顺利地进去了西戎,不出意外,半个月内,便能在西戎建立要塞。
皇上从接到信开始,周身都是劲儿,“先前朕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宁家?”
太子之前呈给他的折子,他不过是扫了一眼,知道姓宁,却也没有去过问太子,信任地交给了他。
如今收到意外之喜,这才关心上。
“宁家之前是不过是一个扬州的富商,父皇自然没有听过。”太子说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故意绕过了唐家。
大抵是近日听得多了,是在糟心。
皇上爽朗地笑了一声,“能在一日之内,将我朝的兵将,一个不落地接进西戎,这样的商户可不简单。”
太子点头,确实是意料之外。
原本用宁家也是突然生出来的想法,并没有过多地指望。
除了宁家,他还另外挑选了适合的人选。
宁家竟有如此本事,那也是他宁家自己的造化,“既如此,儿臣先去同兵部尚书,商议粮草之事。”
皇上高兴地很,“好,好。”
太子从乾武殿回到东宫后,便匆匆地召见了兵部尚书,确认了粮草的情况,和将来物资支援运输的路线。
路线确认好了,得提前疏通。
同兵部尚书商讨后,已经到了申时末。
太子问了一声,“人回来了?”
明公公摇头,“还没。”今日送唐姑娘出去的两个太监还未回来。
太子突地起身,吩咐明公公,“备马。”
韩靖虽派了人盯着宁家,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宁家一开门,必定会被人盯上。
想起在龙鳞寺她对着五公主扑上去的那一幕,太子心头突地一阵乱跳。
他就不该答应她去找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