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时间急促,只得坐船到平安州,再换车马,一时只有同去平安州的几艘船。
我和萧姨娘站在船上,看着岸上的众人,挥手告别,告别我的母亲,我的故乡。
水路虽快,但到底让人不受用,青芜与姨娘吐的不行,胆汁都要吐了出来。我倒是无什么,只是没有胃口。只得等到了临近渡口停了船,去岸上活动一下。水路又行了六七日,方才到平安州。下了船,找了客栈便写信去往家中报平安。
因着姨娘在水路上不受用,只得在平安州待了两日,气色才慢慢好了过来。启程时遇到同去紫奥城的宣城知府的车队,一时行了礼,各自介绍了,原来也是去紫奥城备选的宣城知府傅书平之女,傅小棠。
她身材欣长,面庞微丰,很是端庄的样子,可惜只是木木的。不太爱说话的样子,走动坐卧旁边自有一个老嬷嬷指导着。她神情倒是颇为淡漠的样子。我也无意亲近她。只相约着同行,前世与她相见也不过数面。只青芜说“怎的,这傅小姐像是不爱理人的样子。”
我斜靠在马车的软枕上翻了一本集子“她可能就是那么个性子,不过是结伴而行,又不是要交接什么关系,也省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机锋,倒是省事。”只不经意的说着。
临近州省边界,各兵士防管严格的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在马车里又闷闷的不通气。得亏茜云手巧,只给马车上遮些轻曼通透的纱帐,既防风沙又防虫蚁,更胜在清凉透风。
马车走走停停了数十日,众人也都觉得身子极乏累。只到了临近紫奥城的驿站,众人商量着歇息几日,傅家车队只先行一步。
驿站收拾着干干净净,前有溪水潺潺,后有峻山竹海,饭食也清淡可口。
“这儿倒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果真是紫奥城的地界了,到也雅致。”萧姨娘说着吃了一口面前的竹尖雨浓茶,又夹了一块用竹器盛放的藕粉桂花糕。
我只在一旁拿着扎染五彩龚扇扇着风,看着远山青林丛动纷飞,时不时应几句话。
越接近紫奥城,接近那些年的人和物,我便心中有些不安。说不上来是何种感受,非是故友相逢,但也终究在那些年岁里,恨过,爱过,怨过。如今到底要以何种态度去面对,一时只是五味杂陈,思绪如乱麻般缠绕纠缠。
萧姨娘看我与往日不同,思虑再三终开了口“姑娘怎么了,可是怕了。”
我只捻着扇子上的扇坠子,只摇了摇头。
她起身走到我身旁,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别怕,虽则我们低微,到底也是清白守礼的好人家。姑娘别嫌我话糙,我无甚大见识,所经所见不过是乡下的交际,虽不曾晓得这天家之事,却还晓得,行的端立得正,便是什么都不必怕的。然我们不过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她抚着我的手,左右打量一番,看四下无人,才又小声说道“有句话,我不得不和姑娘说,要我说倒不如选不上,一则,就连些经事旧了的那些官老爷都常说一句“伴君如伴虎”难免要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二则,就算再得宠爱,位列四妃,乃至夫人之位说到底也不过是妾室罢了,要我说,还不如去嫁个好儿郎,正经的做个当家的娘子来的好。况世间那里有百日红的花儿,等到容颜老去到底还有些尊重。”
“为人妾室,自是要有这诸多的辖制,姑娘才情样貌倒不必困在其中,与那起子人精争宠夺爱的。”她一时沉了声,抬眼看向了远际天边的竹林。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为了我好,一时又不禁有阵感动,只又用手扶了萧姨娘的肩“姨娘,我只是有些莫名的慌张不安,一时又觉得万般重担压在身上,怕会堕了家族名声,累及父兄姐妹,只是这下有些踹踹的。”放下扇子,拿起茶盅吃了一口茶。
“姑娘放下心,定会好的。众人都说紫奥城里是天下最富贵繁华之处,赶明儿进了城,我们也逛逛紫奥城里的首饰铺子更兼那成衣布店。我来之前,便要给你裁些新衣朱钗的,只是不知现下京里流行什么样式的。只说来了这儿,再做不迟,竟未曾想这么不受用,白白的浪费了这些时间。”
“我今年初做的新衣还没上身呢,不必麻烦了,朱钗也是现有的。况现下都在节省开支,太过了也不好。”
萧姨娘笑笑“虽说如此,也不能太素净了,也不像样子。你看那天的傅小姐,穿戴都是极考究的,我虽说不上什么,到底世人都是先敬罗衣。”
我只点头应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一一回房歇了。一夜无梦,只有耳际不停呼啸着树叶婆娑的声音。
第二日早早启程,因为了方便行路,只雇了一辆大一些的马车,轻装快行。到了紫奥城已是黄昏时分。紫奥城的外城方圆二十余里,围绕城墙的护城河叫“护龙河”有十多丈宽,河岸两旁只遍植柳树。人们站在河边便可看见青灰色的城墙和朱红色的城门。其实这还未到真正的紫奥城,只是用来防御的外城区,离着紫奥城的宫城怕还要有半日的车程。
这是紫奥城的最外边,在东西南北各个外城墙各有一城门。且都有兵士驻守监察。
我们从东边过来,只绕路去南城门。
萧姨娘撩开帘子只疑惑道“这不是到了吗,怎的不进门。看那门前士兵把守,门也关的死死地。”
我看一眼笑了笑说“姨娘不知这是东城门,这儿东城大门一般不开的,只有皇家狩猎,春祭,地祭,月祭等祭祀节日才会专开,是皇家专用的。”
我又指了指城门对面三四里地,有一两座煊赫庄严的建筑,也是朱墙黄瓦,檐牙高啄,雕梁画栋的样子说道“看,那边是皇家行宫汤泉,又有专门种植花草菜蔬的“宜春苑”因这儿,有温泉地脉,所以就连寒冬腊月都有青菜供给,又有鲜花供应。”
青芜咦了一声,众人都看向她,她只看向我“奴婢只是疑惑,姑娘又没有来过这儿,怎的对这里那么熟悉,像是经常来的样子。”
我当下一惊,一时疏忽,竟忘了,我从未来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