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看着边歧,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凝重。
“那个孩子不愿意吃东西,不单单是吃食的问题,我会跟你一起上山,见她一面。”
闻言,边歧如释重负,却是没问秦简是什么问题,又是如何得知一些连他们都不曾知晓的东西的。
小镇上的大家各有各的来历,各有各的手段,但从未有人过问,如此才能相安无事。
大家都不过是想好好过日子、过安生日子的人。
“流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边歧看向两位长辈,问道。
胖厨子陷入了冥思苦想,随后摇了摇头道:“你需要付的代价,不在我这里。”
“不行,还是得给。”余醉见他这副样子,心下念头突生。
“你已入局,那便不能分文不取。”
“也是,你说得对。”胖厨子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他面色奇怪地看向边歧,两只油乎乎的手揉啊揉,调整了好一会自己的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严肃一些。
在忽然严肃起来的气氛影响下,余醉亦是放下了瓜站起身来,边歧也跟着站直了几分,神色严肃。
胖厨子慢吞吞地与他说道:“你的刀不错,就借我使几天,如何?”
边歧有一把好刀。
他的名号是流光,他的刀也叫作流光。
那确实是把好刀,大家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很是看重自己的刀。
“怎么,舍不得?”胖厨子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的怔神,双目微眯道。
“并非。”边歧摇了摇头,收好了心中的惊讶。
“流光只是觉得,这代价是否过于轻巧?”
胖厨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问过我是几天,就言轻巧。”
边歧道:“那前辈说是几天?”
“十六年。”
胖厨子眯了眯眼睛,拿刀在空中比划了一长段距离。
“几年?”边歧以为自己听错了,擦了擦眼睛,心下巨震。
“十六年。”厨子再答。
你管这叫借几天?边歧不禁无语凝噎。
“对我们来讲,可不就是几天。”
地窖中凝重的气氛散去大半,看着小辈吃惊的样子,厨子心下暗笑。
“而且这十六年间,你不能动手杀一人,不能有人因你而死,你可能做到?”
想到自己之前许下的豪言壮语,边歧咬了咬牙,应声道:“行,秦叔与我上山,我就把刀给你!”
天底下意外那么多,大不了,他学他哥,十六年不出门就是了!
不就是十六年!又有什么大不了!
见秦简点头应允,边歧便开始催促他与自个儿一块回去。
“先不急,我得收拾下东西。”秦简转头对着余醉道,“你陪他去糖铺买块糖。”
闻言,余醉却是扭过了头,“时日尚早,糖铺还没有开门。”
“你去,糖铺就会开门了。”
“我才不要去!”
对着美妇人突然间摆出的一副小孩子的任性姿态,秦简眼角跳了跳,无奈道:“帮忙帮到底,送人送到头。”
“不过买个糖,小光可以自己去。”
“那你自己去,拿上伞。”秦简咋舌,看向边歧道,“我们在山门口碰头,得赶在风雪停下来之前。”
“好。”
这会子离日中还有一段时间,边歧未问缘由,向余醉借了蓝伞,急匆匆地出了门,在风雪中叩响了瞎子与哑娘的糖铺的窗。
糖铺的窗开了极小的一个缝,方便哑娘将瞎子浇好的糖块推出窗外冻上一冻。
穿着红围裙的哑娘一直在窗后,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窗外缀着金蕊松花的蓝伞。
她直接推开了窗,急得听到声响的瞎子赶忙伸手阻拦,“哎!哑娘,这窗不兴开哇!”
瞎子阻拦的速度没有哑娘动手的速度来得快,哑娘也不怕风雪,她直勾勾地盯着风雪中的伞,满心满眼也就只剩下了那把又脏又旧的蓝伞。
“哑娘,你怎么又哭了。”瞎子又开始落泪。
他流下的眼泪泛着酸味,窸窸窣窣地落入风雪,凝成一枚又一枚淡蓝色的细小结晶。
边歧开门见山道:“我来买糖。”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买什么糖,让你家大人来!”瞎子边哭边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道,“你没见着我们还没开门啊?懂不懂事啊!”
闻言,隔壁吃撑了正搁床上消化的秋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嫌弃镇上没人买糖的是你,有买糖的人来了还嫌弃的也是你!破规矩闷多!
“真不卖啊?”
“不卖,滚滚滚。”瞎子想要关上窗。
哑娘按住了他,瞎子瞬间面色大变,打了个哆嗦,朝正欲转身离去的白发少年大喊:“卖!都可以卖!”
秋千再翻了个白眼,顺便翻了个身。
边歧回到了窗前,瞎子问道:“你要什么糖?”
桌案上,摆着许许多多的模样不一的糖,有精致绝美的凤仙花,层层叠叠的木芙蓉,憨厚可掬的小熊,玲珑剔透的宫灯,等等。
边歧看了一圈,迟疑了会儿,指着哑娘手边的糖块道:“那个可以么?”
那是一只极为小巧圆润的糖兔子,在风雪浸染下穿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外衣,看起来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边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选了它,却见瞎子摇了摇头。
“你想得真美,我就问问,你还当真了。”
瞎子正色道:“来我这儿买糖,就要照我的规矩来,只有我想卖给你什么的份,没有你自己挑的道理。”
“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