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锦州城约五百里远的裕都,是西蜀的都城,也是整个西蜀最繁华之地。
三皇子的府邸,就坐落在都城里最热闹的那片区域。
沈屹一递上名帖,候在门口的小厮就恭恭敬敬道:“余安先生里面请。”
待走进去,方吟倒是有些意外。
这皇子府的布局十分清雅端正,草木亭台也错落有致,颇有几分闹中取静之意。
“余安先生,请恕凌未曾远迎,失礼了。”
才到院中,便见一个面容极为俊朗男子疾步而来,玉冠束发,剑眉星目,行止间皇家气度尽显,端的是倜傥。
“见过三殿下。”沈屹敛裾回礼。方吟亦跟着福了福。
李凌稍稍注目于她,才微笑着转头问沈屹:“先生信上并未提及有人同行,不知这位姑娘是…?”
“是与我一起的方吟姑娘。”
“如此,”沈屹不愿当她是随侍,所以说得模糊,只是李凌面上却未露一丝其他表情,继续明朗地笑道:“那我这就叫人再收拾间屋子出来给方姑娘住。”
“多谢三殿下。”
他忽然收了笑意,敛神郑重道:“这次冒昧地请先生来裕都,其实是有个人想见先生,她也是流珠泉真正的主人,不知先生可愿意一见?”
沈屹颔首道:“但凭殿下安排。”
半刻钟后,流珠泉被从马车上取来,放在雅室的紫檀琴桌上。
待调好音,沈屹起身让了位置给方吟,轻道:“你来试一曲吧。”
方吟仔细地浣过手,端坐琴前微微思索片刻。因着流珠泉这流水串珠的琴名,便抬手抚了曲《碧涧流泉》。
等到一曲结束,二人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年轻女子。
她生得极美,雪肤乌发,唇如熟透的樱桃。尤其是那双眼睛,盈盈欲语,目光潋滟如波,似是为曲子所感。那样轻倚在门边,身上的浅蓝色衣裙极素淡,并无多余花纹,但就是让人觉得清艳无比。
“这位是绮怜,”三皇子从她背后走出,柔声对她道:“这便是你想见的余安先生。”
女子进屋,轻轻俯身行了礼。
她唇角弯了弯,一抹笑意霎时如昙花盛放,方吟在一边都看呆了。
“她自嗓音损了便不再开口,还请二位见谅。”李凌道。
有婢女取来纸笔,绮怜落坐于桌边,皓腕轻悬提笔,沾了墨写道:这位姑娘的琴弹得真好,余安先生斫的这床琴也果然不凡,绮怜今日耳福得饱,多谢二位。
“绮怜姑娘客气了。”沈屹起身还礼。
她微微一笑,继续写道:可否在此多留几日?绮怜还想与先生探讨些琴艺。
写完便带着些央求看向李凌,眼神让人无法拒绝。
只见李凌果不其然立刻点头答应。
方吟瞧了瞧沈屹,见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也微微点头。
“那这几日就叨扰了。”沈屹起身道。
绮怜果然每日都来拜访。她与沈屹以笔代话,从制琴聊到弹琴,从古时聊到现今。
这两人,男子温润如玉,女子清冷明艳,皆是气质不俗;在窗前相对而坐、侃侃而谈之时,旁人瞧着真宛若一幅美好的画卷。
因着沈屹的坚持,方吟也会坐在一旁。只是,没想到三皇子也日日前来,亦是坐在那里,却总瞧着绮怜出神。
方吟见他虽然对绮怜姑娘百依百顺,细心体贴,但也从未有任何越线之举,一直谨守着礼仪。就算是绮怜姑娘对沈屹格外亲切热情些,他也似乎毫无嫉妒之意,只在茶壶将空之时,唤仆婢添些水来。
这位皇子府上下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小姐”的绮怜姑娘,也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他们就这样在三皇子府过了将将两日,余安先生来裕都之事,便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悄悄在高官贵族之间传开了。
拜帖与请帖如流水般被送进皇子府,李凌知沈屹不喜,便一个不落地都替他推辞了。
然而这日,他却拿了张帖子过来。
“余安先生,中书侍郎薛大人差人下帖,说府上有床琴出了问题,想请余安先生去帮忙看看。”他带着歉意,但话语中带了些恳求,“薛大人虽是位高权重,但先生若是为难,凌也可以一样去帮先生推掉。”
方吟听着,他的似乎很希望沈屹答应。
沈屹好像也听出此意,便应下了:“举手之劳而已,不为难。三殿下既开了口,在下自然愿意走这一趟。”
“凌先替薛大人谢过先生。”
李凌安排马车将沈屹和方吟送到了薛府。
“余安先生肯屈尊来府上,真是薛某的荣幸。”薛大人虽官至正二品,倒不似想象中那般严肃远人。
“薛大人客气了,不知是哪床琴有恙呢?”沈屹道。
“爹爹,”身穿鹅黄色绣玉兰花上衣和绯色罗裙的少女踏进门槛,瞧了一眼屋里的人,挽着薛大人的胳膊亲亲热热道:“您这是终于将青言给换掉了吗?这新来的侍女好生清秀动人。”
薛大人宠溺地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笑道:“淮儿莫要无礼,这位是随余安先生一起来的方姑娘。”
他转头略带歉意,笑道:“抱歉唐突了姑娘。这是小女映淮,还不见过余安先生?”
薛映淮立刻会意,松开手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又对着方吟连连道:“抱歉抱歉,刚才是我失礼了。”
方吟也立即回道:“不妨事,薛小姐不必挂怀。”
薛映淮见她举止大方合宜,眼中流出些赞赏。其实,她从进门开始就不着痕迹地打量方吟了,此时才回头对沈屹道:“余安先生,我在府里闷得很,可否请方姑娘陪我说说话?”
方吟瞧着沈屹,见他点了头,才也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