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一小片花笺,拈在手中轻飘飘的。
但只短短一眼,太后便如被惊雷击中般,呆立在当场。
“沅有茝兮澧有兰…”良久,太后才喃喃道,“这明明是他的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顾不上身份有别,抓起沈屹的袖子急急问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回太后,此木筒曾被蜡封藏于鹤舞晴空琴腹之中。”
“鹤舞晴空,”太后的表情一时释然几分,不过转瞬眼神里又融进了惊讶、悲伤和悔恨。她突然腿软,身形晃了晃便倚在了桌边。
“思公子兮未敢言。”太后抬眸遥望着远方,苦笑一声,自语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么?竟将我瞒过去这么些年,也叫我心里苦了这么些年。”
“太后…”沈屹有些担心,轻声唤道。
她这才悠悠回转过来,定了定神,端然走出工坊,对着外面随侍的众人道:“余安先生今修琴有功,赏。还有,乐库管事韦石全替哀家请来余安先生,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功过相抵,即日就放出大牢,恢复其总管之职,往后一切照旧罢。”
“遵太后懿旨。”有黄门立刻领命而去。
两名宫女进屋,将鹤舞晴空小心地抬出来,一行人簇拥着太后离开了。
沈屹跪谢后,独自留在原地。
因着几日未眠,此刻精神放松了,困倦就汹涌袭来。他匆匆回房,一见到床便再撑不住,倒头昏睡了过去。
梦里,沈屹依稀见到师父,捋着胡子高深莫测道:“屹儿,你可知余安之意?”
“年年有余,岁岁平安么?”他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答道。
“非也非也。你这孩子,为师怎会给自己起这般俗气的名号。”师父对这答案似乎很不满,话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是什么?”
“你再猜。”
沈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别过脸去道:“不说便不说,又何苦这般为难我。”
师父哈哈一笑,再不作答。
“余心尚安…余心,尚安否?”有个声音遥遥传来,轻灵渺远。
他转头,却见方吟对着自己笑,眼神明亮清澈,璀璨似众星光芒齐聚。
沈屹猛地睁开眼,只觉得心跳声响震如鼓。
卢府上下这几日来很是忙碌,只因卢大人的五十大寿不日将至。
逢了半百整寿,就算是平日清俭如卢大人,按理也要正式地操办一场寿宴庆贺才是。
趁着府里人人忙得顾不上其他,方吟便加紧又多去了几个院子,卢府地图也几乎画完了。除却书房所在那片她没有机会去,不知具体位置,其他地方都标注清楚了。
她把地图卷起封入竹筒,然后便拿着去了厨房。
没想到刘厨娘竟不在,说是家中有事告了假。
厨房里的小丫鬟从灶口冒出的烟里抬起头来,愁眉苦脸地跟方吟抱怨着,“偏偏是在府里最忙的时候家中有事,也真真是赶巧了。”
方吟不忍,挽起袖子帮她搅着锅里的米粥。
“能不能帮我盛碗粥呢?”门口突然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轻声问道。
小丫鬟起身,皱了皱眉,“你是?”
她腼腆一笑,“我是乐坊的伶人,来寿宴献乐的。”
“本来就忙,你们说要粥就来要粥,那下回是不是还得要炒个菜,再下回还得给你们备桌酒席呗?”小丫鬟窝火,叉着腰道。
“不是的不是的,”她涨红了脸,低低道,“是我们的一个姐妹病了,吃不进东西,大夫说只能喝些稀粥,我才…”
小丫鬟有些讪讪,便不再言语,一屁股坐回小凳上,拨拉着灶里的火。
方吟赶紧拿了一只碗,盛好粥递过去。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她伸手捧过粥碗,顾不得烫,连连道谢。
只见她双手的手指细长,左手的指甲修得极短,右手的指甲又留有二分。
方吟立刻转身取来木托盘,从她手里拿过碗放上去,才又递还给她道:“弹琴的手得要保护好,莫烫坏了。”
姑娘抬眸,微微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弹琴的?”
方吟微微一笑,转身不再作答。
那姑娘急着回去,又道了谢便离开了。
快入冬了,风刮的有些凛冽。
摇摇欲坠的树叶被风一吹纷纷落下,用不了多久院子里就会处处都是。
于是,方吟每日都要扫上两三回。午饭后,她又一次将落叶扫完聚拢,抬头却见卢夫人身边的玉池匆匆向她走来,便急忙放下扫帚。
“你可是有空闲?”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