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指责声象雨点一样落在了靳保民身上,他看看形势不妙,将我一把塞到了我大姐手中,嘴里说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懒得理你们这些人。”
说着一溜烟跑掉了。
我大姐抱着我看看我,发现我居然安稳地睡得真香。
她忘记了刚才忍受的不快和愤怒,拍着我说:“红子真皮实,快快长大了揍这样的大坏蛋。”
说我皮实,那是指我不调皮不哭闹,可是身体因为断奶早,长期吃奶粉和米糊糊却不见得有多好。
不是我大姐不尽心,而是那时家中也只能拿这些东西养活我。
秋收在即,小麦开始被太阳染上了金黄,我大姐心想着我姐夫也该回家了,自从他离开后,信一月一封,钱一月寄一次,只是时间长了也想他,何况现在在庄稼熟了,别人家的男人都回家收割庄稼了,就剩下我姐夫还没回来。
我大姐背着我假装去村口了路上逛,眼睛却总是望着路的前方。
她多么希望我姐夫快回家啊。
到了半夜,却发现我开始拉肚子,拉得炕上到处都是。
我大姐赶紧将家中的药捣碎了喂我。
一宿没睡,到了天亮看我还不见好,小脸黄得厉害,连眼睛都黄了起来。
我大姐担心起来,抱着我就到村子里的赤脚医生那里去看,大夫量了体温一看发着低烧,一听拉着肚子,就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还有些感冒,又开了一些药让我大姐去灌了。
日落时分,我发起了高烧,水喂到嘴里都不下去,昏迷着肚子有些发胀。
村里的大婶子们听说我生了病,都过来看望,有几个年龄大的一看我的情形,对我大姐说道:“梅英,只怕是不好,娃这得的定是黄疸性肝炎,咱得赶紧往城里大医院送,镇上的都不行,晚了怕把娃耽搁上了。”
我大姐一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婶子们帮我穿好衣服,看我姐抱着我出了门就往村长家跑,村长一听我姐说现在马上要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夜幕已降临,而这里距离县城还有六七十公里的路,但救人要紧,再远他也得想办法。
去喊来村里的四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家里有拖拉机,一听我姐说怀里的娃病重,他们都表示愿意陪我姐去县城医院,事不宜迟,村长催促他们赶快出发,我姐抱着我被人扶上拖拉机,坐在松软的草包上,在夜色里向县城奔去。
一路上我姐将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轻声地呼唤着我,祈祷着上天能让我健康活下来,我可是我爹李长贵的唯一骨血啊。
到了县医院,挂了急症,交了钱,大夫对我进行了详细检查,最后翻了一下我的眼睑,对我大姐说道:“来得还算及时,过了今晚这孩子就没救了,初步判断是争性黄疸性肝炎,现用药吧,明天化验结果出来了再说。”
我被打上吊针,我大姐和村里一起来的年轻人一直守到了天亮。
清晨我醒了过来,哭着要吃东西吃,我大姐让一个小伙子去食堂打来了一碗小米粥给我喂了点。
然后给另一个说了我姐夫的地址,让他赶紧去邮局拍电报,告诉我姐夫马上回家。
我姐夫回到洛川已是第三天的下午了,他从子洲一路搭顺车过来,进了医院找到病房看到我大姐抱着我正在喂东西吃,悬着我心才放了下来。
“红子好点了吗?”
“好多了,可吓着我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让我怎么给我爹妈交待。”
我大姐说着泪水就滴落下来,三天三夜她都没踏实地合过眼了。也多亏了同来的乡亲,看到我好起来他们才回了家。
看来这家里没男人还真不行啊。
我姐夫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拉煤的活也不干了,在家帮着我姐务农活,或者到镇上找什么事做,他会开车,这就是资本。
我姐夫看我大姐一脸憔悴,知道她累得不行,从她怀里接过我抱着,让我姐赶紧上床睡一觉。
这一觉总算睡得踏实,睁开眼天都快亮了。
我大姐看我姐夫在另一个床上搂着我两个人睡得正香,下了床去洗手间清洗我的衣裤。
我在县医院住了半月多才渐渐好了起来,家中的庄稼我姐夫提前回到家去干,等我出院时他开了别人的大卡车来接我们,上了车我大姐发现他的左脸上有着淤青和红肿。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去山梁的那块地里割麦子,不小心滑了一脚,滚了下来,还好没伤着身子。”
我姐盯着他的眼睛一看他就在撒谎,她太了解他,撒谎从来都不精,眼睛一直在眨巴。
“你是没走过山道还是不会走路咋的,这么大人就把你滑倒了,向东,你干嘛瞒我啊?到底出啥事了,你告诉我。”
我姐夫一看的确瞒不住我大姐,只好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和靳保民打了一架。
起先他没有听到什么闲话,那天带着一起帮忙的几个乡亲收庄稼,去了地里都夸我姐夫家庄稼长得好,说我大姐里里外外真是个好媳妇,种庄稼也在行,就是今年带着一个娃有点辛苦。
另一个年轻的闺女接口道:“梅英嫂子太不容易了,哥啊,你不在家她还要受靳保民这样的坏怂欺负。”
我大哥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二流子又对我大姐起了歹心,拉过那闺女就问究竟。
闺女和其他人只好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我姐夫。
我姐夫血性汉子一个,从小寄人篱下长大,看尽别人脸色吃了不少苦头,平素最恨这样欺负人的东西,听完这些话强忍着心里的怒火,一直把地里的麦子收完了才去找靳保民。
这二流子正在村口前的一个旧磨盘上翘着二郎腿抽旱烟,一见到我姐夫气势凶凶赶来,知道不好,转身就要离开。
“靳保民,你个狗东西给我站住!”
我姐夫大步流星上前一步前从衣领上撕住他,用力一甩,就将这个无赖扔在地上跌了个狗吃si。
他一脚踩在了靳保民的背上,大声问道:“我家大黑狗是不是你弄死的?说,是不是你弄死的?”
靳保民当然不会承认,我姐夫也知道他肯定不承认。
“那你欺负我媳妇和我小舅子的事怎么说?你还当着大伙的面污蔑我媳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的拳头是吃素的?”
说着扑上去,一拳打在了他的肩上,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靳保民吐出了一颗牙齿,张着鲜血直流的嘴不断求饶。
村里的小孩子和大人们都叫着好,他们早想这样打一顿这个不要脸的二流子。
我姐夫还要打下去,靳保民却开始了反击,他看到右手边正好有一块石头,摸在手里,用力翻了一下身,握着石头向我姐夫的左脸砸了过去
我姐夫没有防备,都被他一下砸得晕了过去,众人一看靳保民还要行凶,早拿起了手里的镰刀和农具,扬言他要对我姐夫对手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靳保民只好灰溜溜捂着满嘴的鲜血跑掉了。
我姐夫被乡亲们扶着回了家。
“这个狗的,我迟早还要打他一顿,看他还敢对你有非分之想。”
我姐夫讲完还义愤填膺,我大姐赶忙说道:“差不多行了,能饶人处且饶人,你也给了他教训了,以后他定会不敢了,乡里乡亲的,做得太绝以后别人也说咱们,你说是不是?”
我姐夫点点头,他看了下我大姐抱着我坐在身边,心里涌来了久违的甜蜜。
“今年咱家的庄稼我收完了,回头我再去给帮了咱们的乡亲们干几天,你在家好好带着娃,这些天他遭罪了,可不敢给你爹妈说这事,也不要再和他们要钱,我回家带了钱的。”
我大姐深情地望了一眼我姐夫,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那怕一辈子将尽的时候,她都相信这个男人,是自己这一生最好的选择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