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铝壶。
她还提来了牛奶,这让朱志军很兴奋,同事们一听到她们的声音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围着这三个姑娘看她们来做什么。
一看她们是来找朱志军的,几个年轻人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央金卓玛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对朱志军吩咐道:“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倒茶喝,快点火,我给你们烧奶茶喝——说好了,只烧这一壶,另外两壶给你们的领导和那几个女同志,感谢你们给草原修通了公路。”
大家一听这个姑娘不光汉语说得流利,而且还懂这样的情理,那有不欢迎她们的,赶紧让进帐篷点亮灯,又在帐篷前支起一个铁架,捡来了柴火烧起了奶茶。
央金卓玛让朱志军陪着她去给领导和女同志送牛奶,朱志军有些害羞,但人家姑娘都这样大大方,他害臊有点说不过去了。
接过其中一个姑娘的铝壶带着央金卓玛向前走去。
领导的帐篷在中间位置,提了牛奶进去看他还在研究地图,一见到这个藏族女孩他热情地招呼她坐下,问道:“你阿爸阿妈可好?这些天怎么没有见到你阿爸?”
“阿爸去县里开会去了,阿妈去看姐姐的孩子,家里就只有我和弟弟,我阿爸走时说过让我来给你们送牛奶,刚才挤了我就提过来了。”
央金卓玛回答领导,朱志军听明白他们老早认识的样子。
领导对朱志军说道:“小朱啊,这是当地牧民才巴扎西的女儿央金卓玛,她在村子小学当老师,她阿爸就是这个自然村的队长,思想觉悟相当高,所以才有这么一位好女儿。你要多和她学习。”
朱志军想要告诉领导他和央金卓玛今天下午就见过了,但没好意思开口,只是认真点了点头。
央金卓玛一听领导夸她不好意思起来,说要去给几个女同志送牛奶,领导将壶里的牛奶倒进几个空瓶子里,又给央金卓玛装了好几个苹果才送出了门。
“原来你是老师啊,怪不得汉语说得这样好。”
朱志军由衷感叹道。
“以前来了好几个汉语老师,呆不上一年都走了,他们嫌这里条件艰苦,孩子们学习吃力成绩差,所以一个个都离开了,我上过师范,本来我阿爸想把我留在县城工作,我觉得草原上的孩子更需要我,所以我回老家教书了,我喜欢这里的孩子,孩子们也喜欢我。”
朱志军听完这话,回头看着她的脸,心里生起了敬佩之情。
到了女同志的帐篷,这帮女人早就熟悉了央金卓玛,热情地拉她进来,问寒嘘暖,其中一个刚刚休假从老家回来的妇女,拿出一条内地买的围巾送给她,说这是专门给她买的,想着那天闲了送她家去,不想今晚央金卓玛就来工地了。
又听她们聊了一会闲话,倒下牛奶后朱志军和央金卓玛出了帐篷。
天都快黑了。
帐篷里都亮起了灯,有的帐篷里在喝酒,有的在打扑克牌,有的在听收音机,有的鸦雀无声早已睡下要接凌晨的早班。
“在这里干活上班很辛苦吧,朱志军同志?”
“还好,我本来就是农村出身,读完初中一直在干活赚钱。”
“哦,那也不容易,就象我们这里的牧民,放牧也是非常辛苦的事。”
“我放过牛羊,在甘孜那边。”
“什么,你也放过牛羊啊,我从小就放牧长大,真没想到你还在草原上干过这些。”
央金卓玛笑起来,声音若铃。
朱志军挠着脑勺说:“也是为了钱,遇到的人家非常不错,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去看看他们一家。”
边走边把放牧时遇到狼咬伤我二叔的事又说了遍。
“哦,原来你和李师傅早就认识啊,怪不得你来开车呢,这筑路队极少招工进来的。”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朱志军的帐篷,里面的奶茶都已经烧好了,两个姑娘正和一帮小伙子聊天呢。
央金卓玛便催促她们两个赶紧回去,不然天晚了路不好走。
恰好我二叔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央金卓玛说要离开,他吩咐朱志军和另个两个小伙子一起去送一下她们。
朱志军和两个小伙子拿着手电筒出了帐篷。
风大了起来,吹得帐篷呼啦啦地响,不远的公路上加班的车辆正忙得热火朝天。
朱志军和央金卓玛走在最后面,他们安心走路,一直过了小河上的木头桥,她才让他们三个回去。
“我家就在前面,不用再送了,回头有时间我家杀了牛羊再来请你们——朱志军,记得不要再喝河里的冷水,对身体不好,上班了要拿杯子,记下了吗?”
央金卓玛脆生生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朱志军喊着说:记下了,谢谢你啊。”
回答他的是一串悦耳的笑声。
到了帐篷见我二叔穿了棉衣还要去巡查车队,朱志军说他陪我二叔一起去。
我二叔坚决不让他去。
“明天早上要早起按时上班,休息要紧,记得把被子上把棉袄也压上,不然太冷。”
我二叔说着已走了出去。
朱志军心想他这回来也到半夜了。
央金卓玛背水的时间很规律,朱志军后来发现她总是每天下午四点出现。
她头上裹着红头巾,身上是厚厚的袍子,她从山坡上走过来,看到朱志军总是向他挥挥手。
朱志军很想去河边喝一次水,可是他发现自己有了杯子装满了水。
到了后来他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口渴想去河边喝水,而是心里想见见央金卓玛。
我二叔有天下午路过,老远就看到了向朱志军挥手的央金卓玛,他看到了朱志军眼中的热情和期盼。
他明白这个年轻人心里想着什么。
但不必点破,因为要看这个藏家姑娘心里有没有他。
青稞快熟的时候,秋风乍起,天气果真冷得让人发抖。
筑路队的领导派出一帮年轻人,由我二叔带着进村给牧民中收割青稞。
这对年轻人来说是最快乐的事了。
对草原村落的牧民来说,也是最幸福和骄傲的事了。
别看这些年轻人,收起庄稼一点都不被牧民们差。
我二叔将人分成好几个组去帮助牧民们,朱志军就分在了帮助央金卓玛家的一组。
央金卓玛早早准备了奶茶和牛羊肉,怕这些年轻人吃不习惯,她阿妈特意蒸了一些包子,炸了一些面食。
她看到朱志军也在其中,大眼睛就亮了一下。
朱志军对她笑了笑,因为人多不方便说话,他们的眼睛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做着交流。
去青稞地里,爬上山坡,央金卓玛割了一捆打了个样,五六个年轻人一看就会,割起庄稼就象猛牛一样。
特别是朱志军,他是农村出身,这些农活对他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他一看到央金卓玛的身影,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今天没有围头巾,乌黑的头女扎成了一条长辫子,干起活来也是娴熟就轻。
两人割着割着就将一块青稞地收完碰到了一起。
“这庄稼真好,我们那边是水稻。”
朱志军一直等待着和她说话。
心里都憋了好久。
“那真好,我还没见到过水稻长什么样?”
“庄稼都差不多,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回我老家看看水稻。”
“那也太远了。”
“不远,可以坐火车去,将来要是有钱了还可以坐飞机去。”
“就为了看一下水稻长什么样?”
“也可以看看我家乡啊,你会喜欢那里的。”
央金卓玛低下了头。
她看到阿妈朝着边不停地张望。
朱志军捆好了青稞等待着她的回答。
央金卓玛要去阿妈那边割了,再不过去,阿妈又要说她和男人交往太随便。
她回过头看了朱志军一眼。
他白净的脸上渗出了汗珠,好看的单眼皮眼睛正望着自己。
她懂得这个男人的心思。
可是她抬起头望着蔓延向前的公路,知道朱志军最终会离开。
她心里叹息了一下,看了朱志军一眼,怀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向阿妈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