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被吓了一跳。
“世子。”宇文素长身玉立,微一拱手,勉力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惊慌无助中带着一丝丝欣喜,似是慕容儁的到来让她无比激动。这也让慕容儁突然想到在建康之时会稽王司马昱的英雄救美。他也是男人,自然也有这种英雄情结。
尤其在看到宇文素孤立无援手足无措的模样时,他心中的天平毫无疑问直接偏向了宇文素。
他的脸色青中透白,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可足浑。
“世子,”可足浑的不安神情与她春水一样的眼波极不协调也越发显得诡异。
“你不要说话。”慕容儁并没有声色俱厉,他原本也不是爱发脾气的男人,而他的声音低沉却甚是威严有力。
可足浑便极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她知道自己已败,且败的很惨,败的莫名其妙。她心有不甘。
“走。”慕容儁也并未让宇文素开口,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过她的手腕离开了后花园。
穿过回廊又经过了一座园林,最后停在了一处幽雅干净的院落,院子并不大,只有几间屋子。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树,枝头已长满了黄绿色的嫩芽。除了这棵树再也没有其他绿植。
而屋子里的摆设亦精简素雅,倒有几分逸士归隐田园的意味。
“坐吧。”慕容儁说着话人已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横柄壶帮宇文素添了一盅茶。
茶水的颜色微微泛着绿色,有些甜香味,且热气腾腾。
宇文素却并未打算喝水。这是第一次与慕容儁在封闭的空间里面独处。上一次有谢安。
即便口渴也不会喝别人给的水,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世子不问我?”她微微抬眸看着慕容儁。
慕容儁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并非愚钝之人。”他的笑容友善温和,声音缓慢而稳定。
“但我也绝对会言出必践。”他收住了笑,直言正色道:“老实说,我也并非贪图美色之人。”
宇文素敛眸凝视着茶盅。
“我也并不在乎你的身世,以及你的过去。”慕容儁不自觉的顿了一下,要说完全不在乎也绝不可能,他原本也是占有欲极强之人,而他却仍然接着说道:“你我皆有一统天下的抱负,这并不是谁都可以理解的理想,且你我亦有实力去实现。”
宇文素抬眸,看着他说道:“世子可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慕容儁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这个道理他也并非不懂,只是想听她说。
“我承认,马背上的民族的确骁勇善战,精于骑射,锐不可当。”宇文素也略一顿,
直言道:“但是,这样的统治者如果不能被中原士大夫阶层接受,其统治就不具有合法性,也不可能稳固。
没有汉化愿望的统治者,也就无法从根本上处理好华夷认同问题,所以,统治是不可能得到汉人,尤其是财力雄厚的江南汉族士大夫阶层的接受。”
“我并非没有汉化愿望。”慕容儁眼里光芒闪动,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些道理就算是功成名就的帝王将相也不一定能够完全理解。
“可是,世子,如若举兵南下,您有把握攻城拔寨之后稳坐江山?”宇文素的话里是深深地质疑,
她甚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汉化的愿望,如若没有实现,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慕容儁直看着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不管如何,绝不能将她拱手让人。
宇文素起身,慕容儁亦起身,他依然是温和沉稳的语气说道:“会稽王究竟胜在哪里?”
宇文素转身推开门,微微侧过脸说道:“王爷他有一样,是世子给不了的。”
“你说。”慕容儁走过来,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会稽王给得了而他却给不了的东西。
宇文素望着院子中的那棵大树,幽幽说道:“他可以为了我而不去碰别的女人,世子,恐怕不能吧?”
慕容家都是高产,哪一个都有十几个儿子。这种像母鸡一样四处下蛋的人怎么可能独宠你一人?
慕容儁果然怔住了。他并非花心之人,他根本也没有多少男女之爱,他的心思几乎全部放在了理想抱负上面。他所认为的独宠是心里面只放着你一个人就够了,跟与其他女人生孩子完全是两码事。他在从前一直认为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他在沉思中,宇文素则悄无声息的溜了。
“宇文公子。”贺赖拔从隐秘的角落出来,他的眼睛红肿,似是哭了很久,宇文素一看也不觉得鼻子一酸。
“你不必问,亦不必言谢。”她背负着手朗声道。
贺赖拔微顿,微微颔首,拱手正色说道:“段龛此后定当唯宇文公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辽西段氏亦自当为晋效力。”
宇文素仿佛没有听见,步履从容的走掉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贺赖拔的眼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某种光芒。
蓝曦臣伫立在大殿的廊下,凝注着眼前的一片春色,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形进入眼帘,他的心陡地一紧。
宇文素依然背负着双手,唇边一抹笑意明朗温柔,往他跟前愈近她的步子也就愈缓慢。
他的唇边渐渐也勾起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