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往内室掠去。
还未到内室的门前,他的瞳孔却已开始收缩。他记得就在一个时辰前这扇门是自己亲手关上的,此刻,这扇门却大开着。
他不禁顿住身形,全身的寒栗一粒粒悚起。而就在这时,‘她’却从内室走了出来,慢慢的往他跟前靠近。‘她’如丝缎般的黑发散乱的披着,发上缀着一根流苏一样的发饰,微微闪着光。身上一袭宽松曳地的长袍极为轻薄,灯光暗淡,‘她’藏在长袍下的玲珑躯段若隐若现。
‘她’甚是慵懒的揉着惺忪的眼眸,像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她’愈来愈近,就要贴在了他身上,而在这一瞬间,蓝曦臣却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人猛然收缩往后滑开数步。长身玉立,望着廊下的灯笼。他没有再看‘她’,连一眼都没有看。
“蓝曦臣,”‘她’的声音很好听,且带着种撩人的低沉沙哑,也带着种锋利的讥诮,
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在哪儿吗?”
蓝曦臣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但他眼角的肌肉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此刻正在做些什么吗?”‘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言词里的深意他也是完全懂了的,他的身体虽已有些僵硬,神情却仍甚是镇定。
一阵风吹过,灯笼随风摇曳,灯火忽明忽暗。风中带来凉意。辽东的春夜,风很冷,冷的让人心疼。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声音是从室内传来的,一如从前那般明朗清越。
蓝曦臣倏然回首,唇边便不知不觉间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然后看着她缓缓踱步至自己跟前。
“不冷么?”宇文素问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靠在他怀里的,并顺势摸了摸他的脸。
蓝曦臣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也更温柔了,只是当看到她身上的外袍时,他眼里的笑意骤然凝结,只一瞬间,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但宇文素仍然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悸,也感觉到了他心里复杂的情绪。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原本娇声娇气的声音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说道:“还真看不出,慕容儁居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蓝曦臣仿若未闻,宇文素微微侧过身子,她月光般柔美的眼波忽然变得刀锋般锐利,冷冷说道:“乌云塔尔,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我怎么了?”乌云塔尔像条眼镜蛇一样扭了过来。
“你其实也没怎么,只是经常把自己弄得像头发情的母猪一样而已。”宇文素说话的声音比夜风还要冷。
蓝曦臣不觉失笑,且隐隐有些欢悦,她吃醋的模样跟她被惹毛的模样一般可爱。
“你!”乌云塔尔万万没料到一向优雅温婉的宇文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顿时气的腰也忘了扭,胡乱捋了捋头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色,不过可以断定应该是铁青的。
“哈哈哈哈哈。”魏无羡捧着肚子跑过来,“不愧是素素,简直就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太太太形象了!”
“魏无羡!”乌云塔尔陡地展开身形。
蓝忘机不慌不忙挺身而出,白袍雪衣,宛若天神。
“哼!”乌云塔尔一看形势不妙又陡地收住身形,怒气冲冲的走掉了。
“素素,哎,”魏无羡还想说话,却被宇文素‘咣当’一下关在了门外,噘着嘴嘟囔道:“这丫头脾气就不是一般的怪!”
“回吧。”蓝忘机轻声说,他心里的担忧其实很重。
在看到宇文素深夜还束着干净利落的发髻且身着淡绿色的长袍时,他就意识到出事了,她从来都没有这种颜色的外袍。
还有,乌云塔尔竟然衣着清凉的出现在‘寒室’,他便猜到了七八分。
另一个人也猜到了。那就是谢安,他正立于门前廊下,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够听见他们说话,也刚好能够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蓝曦臣眼底的惊悸他根本也是不可能看见的,而他却完全体会的到,甚至是感同身受。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非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
月明星稀,灯火阑珊,夜深了。
宇文素简略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自己只是被慕容儁突然‘请’去密谈,因为不小心打翻了茶盅弄湿了衣服,所以跟慕容儁的婢女借了件外袍。
在叙述的时候宇文素总是无意识的抓着蓝曦臣的手,似乎甚是担心他会多想,她在乎他,他看得出来,这让他的心里舒服了许多。他虽有质疑,却也终是忍住了没有继续追问。
但他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有惊无险。同时对她深信不疑。他只是无法不去担心,似乎旁人总能轻易从他身边将她掳走。他很沮丧也很低落。
宇文素深知若如实说,蓝曦臣一定会杀了慕容儁的。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燕国。龙城。世子府邸。
慕容儁受伤的手被重新包扎,但换下来的手巾不允许扔掉,更不允许拆开折叠。因为宇文素在上面打了个甚是精美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