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仍是极深极深的温柔,深不见底,宇文素慌乱的阖上眼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溺毙其中。
安静温顺的等他,等他贴过来,等他,做任何事。
却什么也没有等到。感觉到他微颤的指尖与愈来愈重的喘息声,她睁开眼眸,便看到了他在怎样痛苦的克制着。
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蓝曦臣温柔拥她入怀,告诉了她关于‘古城方位’的那件事。
宇文素愕然,呆呆的说道:“所以,只能是那钦才可以么?”这也就等同于没有任何希望了的。
蓝曦臣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许,不一定是昙陀陀后来说的那样呢?”她悄悄昂起头。
“嗯?”蓝曦臣故作不懂,而眼里却是狡黠的笑意,她的意思如此明显,甚至还有小动作。
“也许,正确的方法就是第一次那样的呢?”她悄悄踮起脚尖。
“所以?”蓝曦臣不由自主的俯下头,两个人的唇瓣眼看又要贴上了,他吃力的稍稍拉开些距离,将要触及却又还差一丝丝才能触及的那种距离。
宇文素眉头一蹙,瞪着他气呼呼道:“蓝曦臣!”
蓝曦臣朗声而笑,就是喜欢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素素,这次回云深不知处,我想,”他有意顿了一下,想要等她问,然后再说。
宇文素两只小手正揪着他的交领认真的折来叠去,可能想要给他折个百褶领,她似乎并未在听,自然也不会问。
蓝曦臣沉默片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正色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要说的是哪些么?”
宇文素果断直接的说道:“不想。”
蓝曦臣怔住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为很有把握的事,如今看来也只是自以为。
见他如此模样,宇文素‘噗’的一下笑出来,得意扬扬的说道:“蓝曦臣,你也有今天!”
说完猛的推开他跑掉了。
蓝曦臣木立半晌不禁失笑,而笑容却很短暂。她也根本知道他要说的话,她却在逃避。
外面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宛转悦耳,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吹过来的风中有远山上木叶的清香,似有若无,他仍一动未动。
她说过会永远陪在身边。却没说是以怎样的方式。
燕国。龙城。世子府邸。
宇文素监视着慕容儁一口一口将鸡汤全部喝掉。
“阿六墩,这个给你。”她端着没有汤的半只鸡递到慕容垂手边,一抬下巴笑着说道:“尝尝看。”
到底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慕容垂毫不客气的坐下,然后拎着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这味道,”他啃完鸡腿才空出嘴说话,“为何与平时吃的鸡不同?”
“是好还是不好?”宇文素坐他对面,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一生戎马从无败绩的大将军也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慕容垂直点头,由衷的夸赞道:“味道甚是鲜美,肉质也甚嫩。”
宇文素咧着嘴笑了,这是加以各种佐料炖的鸡,而这里的人平时吃的食物也大都是只放些盐,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慕容儁眼里带着深思之色,似乎也远没有自以为的那样了解她。
宇文素赧然而笑道:“骑射之术。”
慕容儁听她此言不禁开怀大笑。心说如若真的想学,恐怕也不会等到今日。
“这个容易,你就留在燕国好了。”慕容垂将余下的鸡架啃完又在碗里空捞了几筷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慕容儁看着她,这也正是他想要说的话。
宇文素又笑了,人在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通常都会这样笑一下的。这种笑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她还在计划着将来如何灭燕国如何虐慕容儁,如今,却亲自炖了鸡汤给他补身子,与燕国最能打的大将军谈笑风生。
慕容垂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宇文素与慕容儁两个人。
两个人沉默着,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莫名觉得有些凄凉。两个人也都感觉到了。
“是准备回建康了么?”慕容儁问。他的声音低沉宽厚,却又甚是有力。
宇文素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与不说他根本也都是知道的。
“准备何时动身?”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某种悲伤的情绪在他冷峻傲慢的眼角小心徘徊着。
“这两日,便动身。”宇文素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只是看起来多少都有些勉强。
“十年。”慕容儁突然正色道。
宇文素倏然侧过脸看他,他的脸上是一贯的骄傲与自信,带着一种逼人的霸气。
“好。”宇文素亦正色道。
十年,燕国不会举兵南下,司马昱还有十年可以准备。十年,也已足够。
慕容儁却忽然笑了,说道:“我以为,你会说十五年。”
宇文素摇摇头亦笑了出来,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酸涩。她连忙低下头。
这一次,他却没有猜透她的心思,她眼里的泪光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转过院落一角,她才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若按照历史记载的那样,十五年后,世上也根本没有慕容儁了。他猜不到的只是自己的命数而已。
而今,发生的很多事与历史记载的已然大相径庭,慕容儁的命运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为何会这样?不是恢复的甚好么?”拐角另一端传来慕容恪的声音,悚然中带着沉痛。
宇文素不禁竖起耳朵细听。
“换做常人也已救不回了,世子能够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此后也断不能再骑马,更不能领兵打仗。”是巫师御医的声音。
“就没有别的办法?他才二十七岁,”慕容恪鼻音很重。
宇文素心里一紧,难道是……
“将军莫要激动。世子至少还可以活十年之多。”巫师御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