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懊恼,自家小姐性子太好脾气太柔,在这大宅里怎么斗得过?还是得她这个心腹丫鬟撑得住。想着,铁牛转头去翻包袱里带的宅斗话本恶补知识,瞧见两本宫斗的,顺带也扫了两眼,技多不压身嘛。
宋韫换上了那身玉竹凌冬的衣裳,坐着支颐设想与齐胤的再次相见。
大晏推翻前朝,建国五十余年,姓齐。
当今三世皇帝,齐胤,字衍之。
宋家居住京城,挂着曾经簪缨世族的名头,实际上只比破落户胜在名头上好听些。宋韫祖父不知是如何开罪了先帝,被褫夺了安平侯爵位,家族一落千丈。
前世的宋韫一生只踏进两次兖都,一次是赴春闱与殿试为宋翊博得功名。再一次就是刺杀齐胤,最终死在了醇厚的龙涎香中。
从前的宋韫太过自傲,又不满父亲忽视,哪怕冒着被发现罪犯欺君的后果,也要出头。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宋家的兴复和再度垮台没隔多久,不过,第二次垮台结局未免太过凄凉。
从京都冷巷到西疆苦寒之地。
流放之时,宋韫才知自己并不在宋家族谱之上。
宋家流放三千里,后遭屠戮,唯独保全了宋韫。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齐胤相见,是晟王齐俦兵围皇宫造反之日。齐俦自认是宋韫知交,宋韫又恨极了皇帝,于是安心放人进去“劝”齐胤退位。
宋韫进了宫,也见到了皇帝。
甚至用匕首将皇帝左肩扎了个对穿,而皇帝却乐呵呵地跟刺客说:“跑这么远,腿都细了一圈吧?让朕看看。受伤了?朕这有上好的伤药。来,到朕这来。”
重色轻生的皇帝对宋韫讲了许多,从权臣贪腐到藩王之患,越讲宋韫身上衣裳越少,最后只剩亵衣亵裤。
皇帝道:“别捂了,朕早知道你是男人。”
兵临城下,齐胤不慌不忙,甚至想同宋韫来场坦诚相见的深入交流。
色令智昏。宋韫低声念出一句。
后来的事,他不想再回忆,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过程中的一点小纰漏。
宋韫揉揉眉心,那处的胭脂痣隐匿在揉搓产生的红晕中。
几个月前的一场高烧将活过一世的宋韫带回尚在落魄中的宋府。
重活一世,他不会像从前那样锋芒毕露,让完全无心仕途的宋翊入朝为官,以至于后来招来祸患。
徐徐图之。
这个道理是齐胤教的。
宋韫唇角染上几分温和的笑意。
齐胤,头脑智慧远超常人。长相么,虽比不得自己长了张祸国倾城的面孔,还是不错的:
剑眉星目,虽然挤眉弄眼起来像个好色纨绔;高鼻薄唇,虽然皱眉抿唇时杀气太重……
到底还是不错的。
宋韫相信,能蛰伏多年,藏在一副看似随时驾崩的病弱身体后的,是一个真正的王者。
只有与这样的王者站在同一战线,宋韫才能为自己的身世求个明白,为宋家求个生路。
要在兖都留下,且尽快与齐胤相见,宋韫首先想到妙峰山。
那是个神秘的地方。
父亲说关于妙峰山的传言,是什么?那地方既然是求姻缘的,齐胤为何夤夜前去?还有瘸腿的住持,痴呆的少年和尚……
铁牛忽然去而复返。
揣着几本宫斗小说,拍着门窗大声嚎啕——
“阿韫啊……倒了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