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还未选秀,后宫人不算多。
虽说那些出身高门的贵女并不怎么瞧得上宋韫这个破落户出来的“庶女”太后,但多少要卖苏明珠几分面子,因此都还算服管教,遵命各自待在自己宫里不到处走动。
宫内没有新增的病例,宋韫吩咐各处熏药防疾后,裴季狸来了。
他先前脸上的抓痕已经结疤,但脖子上又添了新伤,清清楚楚的五道划痕,这可不是树枝能刮出来的。
宋韫腹诽,怕不是惹了什么情债?
瞧裴季狸在齐胤面前毫无心虚之色,和他有牵扯的应当不是妃嫔。
但要想象哪个宫女和裴季狸打情骂俏,也实在让人毛骨悚然,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宫内受影响的不多,都拖到安置年老宫女太监的安乐堂去了。”裴季狸道。
宋韫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蹙眉道:“年迈之人身体虚弱更易染病,把病人拖到那里,不是让他们都去等死?”
裴季狸看着宋韫,嗤笑了一声,良久才道:“他们得的不是瘟疫。”
宋韫怔了怔,“那是什么?”
宋韫还没有见过此次染病的人,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症状,只听说京城一夜之间上百人染病。如此规模,寻常人自然会想到瘟疫上。
裴季狸道:“臣去京郊看过了,那里的病患同宫里的一样,虽高热不退呕吐腹泻,看似瘟疫的病症,但双目发红体生红疹,且伴有惊厥谵妄,应当是中毒。”
“中毒?那么多人一起中毒?”宋韫眉头紧蹙,“若是中毒,此事关系更加重大,定要仔细盘查源头。裴卿可否确认?”
不待裴季狸回答,齐胤摇着尾巴道:“若是他的医术都不可信,晏国再没人可断言了。裴家的医术传到他这,也算后继有人。驸马在天有灵也会——”
“陛下——”裴季狸皱着眉打断,声音有些冷,“臣还要事要办,先行告退了。”
齐胤鼻子里哼了声,裴季狸转身便走了。
君臣二人不欢而散。
“驸马……”宋韫仔细回忆,“我朝姓裴的驸马,只有……”
“不错,就是唤云公主嫁的那位。”齐胤挑眉观察宋韫的神情。
唤云公主……不就是武宗为之修建牧霞殿,出嫁后被驸马毒死那位吗?
宋韫瞠目,讷讷道:“陛下用人真是不拘一格,先是文字狱案犯,再是前朝遗民,就连被诛了满门的裴家人也在为陛下办事……
等等!之前太傅等人放心裴季狸照顾我,必然是相信他的医术,所以他们也是知道裴季狸身份的!”
齐胤笑道:“真聪明。”
“但为什么他还能安然无恙,甚至身居高位,武宗皇帝不是下令杀了裴家满门?”宋韫疑惑。
齐胤眯起眼:“明面上的旨意确实是这样的……可杀人是为了解恨,要解恨就要让痛恨之人感到恐惧绝望……死是最不可怕的,活着受辱才是最痛快的报复……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齐胤的声音极低,人声和嘶哑的猫叫交缠在一起,听得人毛骨悚然。
宋韫脑子有点懵,但很快他就听见齐胤在笑:“下毒的事不必担心,裴季狸会找到毒源,很快研制出解药。但后续如何处理,要做的文章可不少。太后锦心绣口,这篇文章还得你来做。”
宋韫点头:“我明白。新帝登基不久,在端午节出了这样的事,民心不安社稷不宁,定要进行安抚平定。可这不是后宫能够干预的吧?”
齐胤笑:“你指望齐俦那家伙去摆平?他只会自怨自艾,觉得上天不公罢了。现在正是朕的妻儿立威的时候,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太后不要错失了。”
笑声强势霸道,成竹在胸。宋韫听罢抿唇,“该不会,毒药是陛下你——”
齐胤抬爪按在了柔软的双唇上,“啧啧,真想不到,这么好看的嘴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朕或许不算个称职的好皇帝,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朕懂。”
宋韫松了口气。还好,就算齐胤再混账无赖,现在的他和前世那个“为国为民,忍辱负重又何妨”的齐胤,是一样的。
“陛下所愿,亦臣所愿;陛下剑锋所指,臣使命必达。”宋韫将猫爪捏在掌心,郑重道。
齐猫猫被他坚定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偏头道:“朕怎么觉得还是听太后自称臣妾更顺耳呢?”
宋韫:“……”拎着猫爪把死鬼甩出去好远。
裴季狸很快传回消息,说之所以妙峰山附近百人中毒,是因为毒药被下在了妙峰禅寺的甘泉内。
泉水洁净,有圣泉之名,是寺内的饮用水,又是活水,寺庙内一些和尚以及流经之处的居民吃了用泉水煮的饭便遭了殃。
至于出宫采买的人也中毒,是因为他们虽未到妙峰山,但既然领了采买的肥差,出宫总要落下些银两大吃大喝一番。偏偏他们下的馆子高档,用的水有讲究,是从妙峰山脚运的,因此太监们也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