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平躺,虽然处境依然凶险,但心脏却在胸腔里觉得安稳。
从前,齐胤对自己的善心只会冷嘲热讽,他站在明处形象正派不肯袒露内心真实想法。但现在,他不惮在宋韫面前做一个恶人。
为帝王者,在无人之境,不露声色喜怒无常。虽推崇仁善,实际上却少不了动用雷霆手段甚至于行事冷酷残忍。
但现在,宋韫知道,齐胤心中的忌惮与为难——
而且是他亲口说出。
人还是要救,教化总会比杀戮好。慢慢想个两全的法子吧,慢慢来,一定能让齐胤听自己的,宋韫轻笑。
“笑什么?先前我还算是皮毛光滑体态可爱,如今竟变成了狗,眼是瞎的,又是一身黑毛。韫韫跟前那么多俊俏的美人,是不是要喜新厌旧对我始乱终弃了?我好惨呐!”
齐胤往宋韫怀里挤,眼睛看不见,湿润的舌头胡乱地往他脖子脸上舔,“怎么不回答,是不是我说中了?嗯?说,韫韫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宋韫哪敢开口,连呼吸都屏住了。
等齐胤磨蹭够了,宋韫才说:“猫狗都一样。罗敷心里只有沈玠。难道傻子的醋也要吃?”
齐胤哼道:“傻子才惹人疼呢——韫韫觉得胡图长得好看么?”
“这都哪跟哪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宋韫不解。
“快说快说!”
“秦夫人皮肤细腻长相大气,胡图随了她,肤色也很白净五官也俊朗。胡复虽然身材圆润,但眉目和善。总体来说,胡图不算特别英俊,但也算是个清秀干净的男子了。”宋韫客观评价道。
“哼,记得这么清楚。跟我比呢?”
“什么?”
“如果要你选,你要哪个?”
“一人一狗有什么可比啊?”
“我说的是从前的我!韫韫选哪个!”
“我不选。”
“是没有合心意的人选吗?那就再加上松松,你选谁?”对于宋韫的回答,齐胤并不满意,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松松?”宋韫一时没想起来,瞧着齐胤好整以暇的神情突然记起,“又是个傻子!我选傻子做什么啊?”
“那韫韫就是非我不可咯!”
齐胤尾巴摇得飞快。宋韫语塞,这么得意做什么啊?一位皇帝和两个傻子相提并论,只要不是傻的,都不会选傻子吧?而且,不选傻子也不代表会选齐胤这个死鬼啊。
宋韫侧过身去,手背覆在脸上。
八月底的夜晚,真热啊。
“真可惜,看不见韫韫眉间胭脂。”齐胤缓声,语调放松闲适,“朕命不该绝,魂魄离体还能继续附身,可惜只有一条瞎狗可用。”
宋韫又想起那道刺痛双眼的血痕,心脏也跟着抽痛。差一点,就真的永远见不到齐胤了。
宋韫转回身来,“看不见不代表不在,我会一直在陛下身边。”
齐胤仰头,湿润的鼻尖抵上了宋韫的,“我知道。那位姑娘说的不错,每个人身上的气味是不同的。眼睛看不见,但我知道,这是韫韫。举世独一的韫韫。”
黑色的鼻尖下滑,点过下巴,拂开高立的衣领,点在一向被隐藏得很好的喉结上。
宋韫喉结轻微滚动,有的话咽在喉咙里,没有一点声响。
“我也知道,这是齐胤。举世独一的齐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