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看着简陋得很,总也好过树叶遮身。
鱼鳔拿着那条裤子发呆,宋韫将鱼腹上的肉剔下来,放在椰壳做的碗里,放进小孩手里,“不好吃也将就吃吧。怀孕的人不爱吃这种腥的,别浪费了。”
不仅穿得褴褛,岛上居民吃得也很糊弄,少有调料。宋韫用海水煮了盐,撒在烤鱼上,虽然只是一点,滋味却大有不同了。
这孩子每天都会提鱼过来让他烤,却只吃眼睛,说不爱吃肉。
哪有不爱吃肉的小孩呢,想把肉让出来给宋韫吃罢了。
小孩人不大,却很要面子,有人看着他是不会吃的,宋韫转身要走。
鱼鳔叫住宋韫:“喂!”
宋韫停步转头看他:“我有名字的。”
那眉间的红痣任海风再吹,都那样鲜艳好看。鱼鳔目光四处乱转:“谁没名字啊……我刚才已经吃了好几条鱼,好撑,只吃得下半条了。剩下的,你拿回去。”
宋韫:“把裤子穿上我就吃。”
鱼鳔涨红了脸,“我没有光屁股……我……那你转过去!”
宋韫就转身,过了一会,问:“好了吗?”
鱼鳔:“穿裤子能要多久!”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好声好气跟大人说话。
宋韫回身,那条简陋的裤子腰部不松不紧,裤腿到小腿肚。内衬是宋韫玉竹凌冬的锦衣,外面却是缺漏陈旧的渔网。
而这,已经足够让这个孩子惊喜了。
宋韫成长在晏国富饶之地,家中财富无数。但这世上与他同时,还有人连基本的温饱都达不到。
忍受这样贫苦的,还是活泼机灵的孩子,更让人痛心。
不该这样。
太后不能让这种境况再继续。
宋韫吃了剩下半条鱼,正要扔了骨架,鱼鳔按住他手,“留给乌梢!”
乌梢是黑狗原来的名字。
“他不吃这个。”宋韫说。
“好好的狗被你养坏了。”鱼鳔撇了撇嘴,把鱼骨扔进还有余火的灰堆里,过了一阵烘得酥脆了就扒出来,扔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我同意让你做我娘……”
很低很快的话揉在咀嚼声里,宋韫没听清,追问:“什么?”
鱼鳔坐着吃完鱼骨,双手揉脸,蚊子哼哼似的重复道:“我让你做我娘!我爹那边……我想办法,那个女的我不喜欢。”
宋韫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孩子的喜恶藏得不深,他当然知道这孩子喜欢自己,但做他娘……
他爹不是死了吗?
宋韫很快想到,鱼鳔指的是鸬鹚。
岛上孩子都管鸬鹚叫爹,鸬鹚大多时候不愿意搭理这帮闹嚷嚷的小祖宗。只有鱼鳔,他偶尔踹两脚揉揉脑袋。
小孩没娘,实在可怜。
但宋韫实在没法给他做娘。
宋韫伸手去揉小孩被风吹得干燥起皮的小红脸,委婉道:“你爹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喜欢他不就行了!”鱼鳔仰头。
宋韫勉强笑着:“那更不可能。”
鱼鳔气鼓鼓的:“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爹!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世上最好的男人才不是他。宋韫心里有数,不跟小孩争。
看宋韫不为所动,鱼鳔生气了,他站起来吼:“你别想回去了!我听我爹说了,岸上都传你死了!你只能留下做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