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悲惨的故事。
过去的十多年里,故事的主角幽魂一样藏身冷宫,如今去了妙峰山。
齐胤向宋韫讲了齐家上一辈的故事,宋韫因此第二次登上了妙峰山。
松松还是不在。妙缘大师领着宋韫和齐胤去见了别的人。
一个女人,世人心目中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
曾经无比高贵,如今只是神情呆滞恍惚的疯女人。
“齐家篡位夺权,受前朝诅咒。据说,谢家末帝临死之前痛骂齐徐二家不配为人,都是无伦无常的畜生,必遭报应。徐霁和洛岱,唤云公主所遭受的……如今看来,果然都应验了。”齐胤沉重的叹息在妙峰山空旷的后山低不可闻。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到午后积雪还没有化完。
唤云公主一身素衣,披散着的长发也白了大半,站在松竹下收集叶片上的积雪时,整个人几乎和白皑皑的雪地融为一体。
齐胤站在不远处,声音很低地苦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变猫变狗可能也是诅咒的应验。或许古法根本就是假的,哪有那样神奇的事,我只配做畜生变不回人,是我活该,却要连累韫韫守活寡了……既然如此,不如韫韫还是趁早再找别人——”
齐胤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宋韫捏住了。
“不许胡说。世上玄妙又解释不通的事多了,死而复生时光倒流的都有,何况你现在还活着——人模狗样也是种活法——总之打起精神来,不许说这些丧气话。不是还要请药王谷谷主为公主治疗?我去找别人了,你让公主怎么办?”
齐胤眉眼低垂:“说到底是韫韫好心,愿意救治公主……但就算韫韫爱上别人,也不会不管公主吧?韫韫大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反正一只小狗无足轻重,以前做猫好歹能抓老鼠呢,现在眼睛又看不见毛色也不漂亮,简直一无是处,韫韫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不要我也没关系,不过是孤苦无依至老至死,我还承受得住……”
越说越委屈了,像是宋韫负心,要对他始乱终弃似的。
宋韫怕齐胤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又被他念得头疼,看了眼不远处,公主还在专心做自己的事。
大师说公主当年受到刺激太大,记忆紊乱神志不清,只能在安静的环境中生活且见不得陌生人听不得吵闹。齐小狗哭事小,吓到公主事大。
宋韫往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齐胤嘴里:“再说,我真去找别人了。”
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齐胤瞬间噤声,雾蒙蒙的眼睛对着宋韫,可怜至极。
“你姓齐,我知道。齐家被谢家诅咒,我也知道。”宋韫不忍看这双眼睛,于是将齐胤搂在怀里,“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更知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齐胤感受着清香温暖的怀抱,满心充盈。
“没有一个篡位者敢坦诚自己的罪行,但是齐胤敢;没有一个皇帝会不惜性命不顾传承与一人同生共死,但齐胤会。没有一只小狗做得到关怀天下百姓于危难时身先士卒,但齐小狗做得到。”
宋韫声音低且温柔,却无比坚定,他将齐胤的头贴在心口,再次郑重承诺。
“我们已经经历过太多,都走到了现在,往后还要一起走下去。无论生老病死,人事变迁,宋韫会一直和齐胤相伴相守直到最后。齐衍之有多坦诚,宋含之就有多忠诚。”
刚才齐小狗矫揉造作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又不敢哭出声,低声呜咽又抽噎,越发惹人心疼了。
宋韫顺着齐胤的背,柔声安慰:“好啦,我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哭?要不要我给你立个字据?”
齐胤从宋韫怀里松出来,欲语还休地哽咽道:“韫韫对我忠贞,我是明白的……至于我对韫韫的坦诚……”
见齐胤神情扭捏言语支吾,宋韫皱眉,揪住齐小狗耳朵:“难道你对我不坦诚?瞒着我什么了?”
打是亲骂是爱,齐胤把耳朵凑上去让宋韫揪得更顺手些,扭捏道:“说不上瞒,就是说话时小小地迂回了一下——”齐胤拦腰抱住齐胤,哼哼唧唧的,“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韫韫的,也承受不住没有韫韫的生活。要是韫韫有了嫌弃我的心思,我就宰了野男人,再来跟韫韫撒娇赔罪。要是韫韫不嫌弃我,我还是要和韫韫撒娇,让韫韫多爱我一些。反正是要撒娇的,不如先卖个可怜,看看韫韫是什么态度。对了……字据,还是立一个吧。”
宋韫听罢哭笑不得,哪有这样无赖的人。
“齐小狗,你今年几岁?”宋韫把八爪鱼一样贴在自己身上的齐胤从自己身上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