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没有跑,也不觉得自己能跑得过那煌煌天雷。
他只是站在那里,认命似地看着这场奇诡的秘术之战走到了终局,即便是身在桂清阁中,能见到这等秘术搏杀的机会也不算太多。激荡的魔力散去,李墨染那身雪白的狐裘已经半身都染上了血,她捂着伤口走到沈迟的面前,剑上再没有了电光闪耀——为了这一剑之威,她也并非全无代价。
她的剑抵在沈迟的脖子上,剑锋锐利还带着些雷霆的余威,刺破了他的皮肤。可两个人对此都是毫不在乎。
“继续,将你们知道的,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第一次,李墨染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这书生已经揭开了秘密的一角,十六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真相如此接近!
沈迟同时见识了她的冷漠和狂烈,此刻竟也揣摩不出她心底是平静还是愤怒,最后也只得舔舔嘴唇,笑道:“知道了真相,你们可就再也退不回去了。”
“十六年前,我就已经退不回去了。”李墨染冷冷地回答。
“好吧,若是一直向前回溯,那该是唐乾符五年的事了……”沈迟也不管剑锋就在眼前,竟然往雪地上一坐,就地开始诉说。
“那一年黄巢乱起,荼毒江、淮十二省,甚至一度攻入长安。唐军精锐接连败于黄巢,引起朝廷震动。有溃兵回报,他们与之交战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活物!他们本就是死人,就像是那些秘术师们的驭尸之术。乱军不知从哪里掌握了大规模炼制尸傀的办法,让这些已经被杀死了一次的东西再度醒来,成为供他驱策的大军。已经被杀死一次的人,很难被再杀死一次,这是黄巢最初的想法。而他也确实因此势如破竹,甚至兵临长安。”
当谢槐安和沈迟讲出那些陈年秘辛的时候,夜子语的声音也在桂清阁的阁顶回荡,清冽冷漠,如同一杯冰酒。“只是后来,这些尸傀失控了……他们成为了嗜血的东西,撕咬能见到的一切活物——并且让被咬到的人最终也会变成他们的样子。”
“那种东西,桂阁的秘术师们称之为行尸、灵隐寺的高僧称之为尸傀、苗疆的蛊毒师们称之为黑羊。刀兵箭雨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没有作用,即使是受到重创也不会止步。只有火焰将它们烧成灰,可以彻底杀死这些东西。”随着她的讲述,赵构这个年轻的蜀国公心也越来越沉。那个他一直以为是财源的桂清阁,背后竟然藏着这样惊人的秘密。而以赵家人天生的性格,他对这样的事情本能上是想要逃避的。但是秘阁之中其余的人却不声不响地站在他的身后,态度恭谨得无可挑剔,可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离开阁顶的唯一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