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看到李明英的苦瓜脸,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枕中记》仅仅是被长孙皇后看到还好,落入李世民眼中,柴令武就只能恨自己手贱了。
哪怕是写《聊斋志异》,写个豺狼虎豹坐公堂也好啊!
或者,拿着玄奘和尚编排,写《西游记》也好啊!
不,还是年轻了,《西游记》那段唐王下地狱,已经很犯忌讳了,地狱里李建成等人索命的情节更是催命符。
柴令武要是敢沾,可以去阿娘坟前预留坑位,准备团聚了。
幸亏还有长孙皇后说项,只是抵消了婚姻自主。
只是?!
柴令武几乎跳了起来,想张嘴骂人。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他二舅皇帝他就是不讲究……
说好的金口玉言,说好的口含天宪,你就那么轻飘飘地将承诺废了?
我……
偏偏还不能骂,这是亲娘舅,与阿娘一母所生,骂得再狠都得回到自己身上。
信不信出去我就托媒说个村姑?
接下来的几天就真是度日如年,尽管知道无人监视,柴令武还是老老实实地吃、睡、习练武艺,话都不肯多说。
言多必失啊!
谁晓得哪句话又招忌讳了?
这破脾气的二舅!
……
好在十天很快熬过去了。
承天门的右手边,陆肆牵着灰色青海骢过来,给柴令武开道。
当然,现在还处于皇城的位置,骑是不可能骑的。
穿皇城右侧的安福门,上马缓行,过颁政坊、金城坊,便回到了义宁坊。
门头的牌匾换了,“霍国公府”变成了“谯国公府”,换汤不换药而已。
阿耶都已经位极人臣了,还能咋地?
一反常态地,霍国公府披红挂彩,大门外围了许多义宁坊的百姓,从门口开始,柴家的部曲、家仆背负刀弓,站立道路两侧,整齐地朝柴令武拱手。
嘶,连最喜欢絮叨的管家也赫然在列,阵仗搞大了吧?
过了照壁,前院之中,高朋满座,一堆瓦岗出身的老杀才赫然在列。
左领军大将军、宿国公程知节;
左武卫大将军、翼国公秦琼;
邗江府统军、魏城县男牛秀;
右武卫将军、新乡县公吴广(字黑闼,墓碑记“除右武卫将军”,除字应是“除召”之意);
比较意外的是,柴令武竟然见到了史上争议颇大的人物,相州大都督府长史、鄅国公张亮,一个评价比较两极化的人物。
李世民兄弟争锋时,受命到洛阳联系山东豪杰的张亮被李元吉告发,受到拷打却没有出卖李世民;
张亮在地方任职期间,常常暗遣手下侦知治下善恶细隐,抑制豪强,抚恤贫弱,在《旧唐书》上也颇得美誉,贞观朝历任御史大夫、豳州都督、夏州都督、鄜州都督、工部尚书、太子詹事、洛州都督、刑部尚书;
出征高句丽,得任沧海道(也作平壤道)行军大总管;
养五百义子,还喜好谶语,然后被人告发要造反,然后被拉西市问斩了。
至于好谶语,在当时也是平常事。
谶语从来都是满天飞的,一万条里最多有一条中的。
按后世说的话说,有几个人不在手机上算命抽签,得个“大富大贵”的签而乐不可支,最后还是平淡甚至是贫困一生的?
顶天是个心理安慰,自欺欺人而已。
而且,回长安后的张亮已经交卸了军职,拿什么造反?
至于他另娶妻子的风闻,见仁见智了。
但是,他与后世郭某某的干爹一样,证明了干爹不好当,可能会被干儿子(女儿)坑死。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曹国公李勣没有出现,因为此时的他正除职丁忧中。
“柴二郎,干得漂亮!”程知节眉飞色舞的,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笑声震得屋上的瓦在颤动。
好嘛,柴令武算是知道为什么酒宴只设在院中了。
秦琼微微一笑:“比你阿耶强!”
秦琼说的,是武德六年吐谷浑入侵,柴绍军被困岷州山谷,以歌舞惑敌,遣精兵绕敌后破阵的旧事。
那一仗,柴绍确实有点狼狈。
听秦琼这话,就能明白秦琼的耿直,有时候耿直到没朋友。
所以,后世有玩笑说,秦琼一身本领,为大唐流血流汗,待遇与史书记载玄武门之变的其他功臣相比远远不及,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也排到了最末,除了那件事之外,这脾气估计也是一个原因。
牛秀不说话,眸子里透着满满的欣赏,大巴掌落到柴令武肩上,顿时让柴令武矮了半截。
吴广有分寸,轻轻捶了一下柴令武的肩头:“有空多与我家吴师盛走动!他现在蹲在右金吾卫里,忒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