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增兵十万,我也增兵十万,这似乎是个思路。但这么一来,讨伐邯郸就不仅仅是讨伐了,而是成了灭国之战。整个国家的重心都要随之转移!
无论如何,芒未的话的确提醒了张禄:如果以有限的兵力讨伐邯郸不能达到目标,那么加大兵力,与赵人决战,也许是一条解决问题的道路。
张禄随即问郑安平道:“增兵十万,可乎?”
郑安平道:“关中刑徒,散在各县,筑路修城。十月未得其征。若拣其精壮,或得十万!”
他又问郑安平道:“关中器具,足可支否?”
郑安平道:“十万之师,犹可备也。”
张禄又问道:“关中之粮,足以支否?”
芒未回答道:“关中今岁,未闻灾祸,粮足支也。”
张禄遂独坐堂中,面对着一幅幅图表,沉思起来。郑安平等人见状,不敢打扰,各自分散到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
整整一个晚上,张禄都陷入了沉思中,对旁人不理不睬。家人端上饭食,他也不吃。众人熬不过,留下几名书吏侍候,其他人都去睡觉了。
张禄还未完全从沉思中醒来,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了。张禄只得在家人的协助下换上朝服,洁了面,整了冠带,上车往章台宫而去。散朝后,张禄留下来,向秦王报告了邯郸那边报来的情报:赵军将调大军对付王陵!
秦王问道:“王陵战经月,而不得进,何也?”
张禄道:“闻武安乃廉颇亲至,王陵非其敌也。”
秦王道:“其将替之乎?”
张禄道:“王陵无过,何得替之!臣有一计,愿复举大兵,以武安君领之,以伐邯郸。则王陵之短自掩矣!”
秦王道:“复举兵几何?”
张禄道:“若以武安君领之,非十万不得其用也!”
秦王沉吟道:“复举十万之众……时值隆冬,春将至也,若不得归,恐误农时!”
张禄道:“方今诸侯,战国者七,燕齐两伤,无足论也;楚、韩、魏皆臣服。抗秦者,惟赵耳!赵以力完,数欺我。渑池之会,誓不为下;阏与一战,稍逞其勇,诸侯即动,皆愿与盟。韩献上党与秦,而阴与之赵;楚、魏明与秦善,暗与赵合,此无他,盖以赵力能与秦抗,而不为之下;数欺秦,而力不屈!上党虽歼群丑,而赵志意不夺,背信弃义,坚不为下。秦之伐邯郸也,犹敢以兵抗之,复欲以大军击之!若赵不服,天下必以赵为秦敌也,各怀二心,而秦势去矣!是故必服赵也!今赵将起大军,秦亦当起大军。今与赵战于邯郸,可免他日战于函谷、咸阳也。”
秦王道:“凡战,但以不误农时为根本。君于深冬起大兵,能保春耕无失乎?”
张禄道:“秦与赵战于邯郸城下,赵人必不能耕。若赵欲顺农时,当与秦和。若未之和也,关中虽失,邯郸所失倍矣!”
秦王有些不解道:“必也与赵争乎春乎?各就农亩,秋后复战,不亦可乎?”
张禄道:“赵之失于上党也,凡四十万,皆赵之精壮。赵何以必置之死地耶?非战不善也,粮不足也!去岁无粮,今岁被兵,春后无耕,邯郸必饥。赵王必不出此。秦但连战事,赵必为城下之盟也!”
秦王沉思了片刻,道:“君之计是矣!惟自上党以归,武安君久病,未知其瘥否。”
张禄道:“邯郸之伐,承上党之胜,臣当往访而咨之!”复驱车至于武安君府。
武安君府府门还用白麻布遮盖,显示其有家丧:白起的长子白伯九月间战死在上党。
张禄上前叩门,早有家臣出来,见是张禄亲至,先迎到塾房,再入后宅通报。少时,白起的次子白仲身着丧服,伏拜于塾房之外,道:“臣等不祥之身,不敢辱君侯之下见。”
张禄出来道:“非敢间于君侯之悲也。然国有疑难,朝中无可寄托者,敢请夺情!”
白仲道:“臣兄之丧也,家父行惟持杖,愿以勿罪!”
张禄道:“岂敢!”
白仲引张禄来到正堂,见白起一身丧服,手持一根木杖,立于阶前相迎。张禄参见,白仲以客礼引入堂中。
张禄道:“伯大夫之逝也,犹有荣焉,愿君侯稍节之。”
白起道:“大丈夫死战,死得其所也!葬之沟渠,与众秦人齐,亦得其归也。父为长子服斩衰,礼也!年老体弱,不胜久矣!”
张禄道:“臣以愚妄,觍为国相。今赵虽失于长平,而犹猖獗。五大夫王陵举众而伐之,甚不得意。”
白起道:“陵通战法,而不知兵,非其人也。以司马靳易之,则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