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浑身被汗打湿,但心里慢慢冷静了下来。
幽朔越是不吭声,越是不服,就越说明幽朔认准的继承人是刘瑾,那么太后和齐妃就越不能留他的命。
天门人,只有当他们效力对了对象的时候,才有为朝廷活着的意义。
刘瑾自嘲地笑笑,不离不弃……太难了。
他必须先让幽朔活着。
宫里的孩子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但依然是寂寞的。刘瑾自己是如此,刘玳也不会例外。
“玳皇弟,你想要个玩伴吗?”刘瑾早已发觉躲在屏风后的小孩儿,他的声音温和,话里带着无尽的诱惑力,“比斗蛐蛐、养鸟、养猫的有意思多了。”
刘玳几次眼神不自觉溜到门外,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齐贵妃,心里确实想讨要幽朔,却不敢。
太后看刘玳的表情,便已猜到结果,不由皱起眉。
刘玳从屏风后绕出来,忍不住道:“他会武功,能教我吗?”
刘瑾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说:“他会吹埙,还会做兔子灯,你那小布虎,也是他套给你的。你好好待他,他便会拼了命护着你。”
刘玳顿时双目发亮,看向齐贵妃。
“太后,打了这么久,想必那孩子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了。”齐贵妃叹了口气,虽然母家有交代,但她终究也不想和个孩子过不去。
太后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犹豫。
刘瑾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幽朔被打还有别的原因?她们在找什么?
齐贵妃让人把食盒拿来,朝刘瑾说:“食盒里是你常爱的点心,吃了再启程。那天门的,就留在宫里头陪玳儿吧。”
总算留下一条命,刘瑾松了口气。
嬷嬷把食盒拿过来,却被走过来的面具少年截住了。
太后见状皱了皱眉,谢玖却没事人似的掀开盒盖,递给了刘瑾。
刘瑾心不在焉地咬了几口蒜香包。
齐贵妃见他吃了,又看太后脸上没有怒色,才叫外面的人停手。
太后:“哀家也累了,要歇息了,你们好自为之罢。”
刘瑾一颗心只想立刻扑到幽朔身边,可却怕让人看出自己与幽朔的情谊,连累了他,便还是擦了手漱了口,才走出殿去。
外面平台上一片暗红色的血,幽朔赤着上身,全是纵横翻开的皮肉,他只剩一口气,倒在血泊里。
刘瑾顿时眼眶通红,见他身上没一处好的,也不敢去扶,只叫道:“来人啊!”
刘玳也跑了出来,见这血腥场面,倒退了两步,才道:“太医,传太医!”
幽朔瞳孔涣散,模模糊糊看到了刘瑾的脸。他依稀记得两人的约定,虽不知这是现实,还是自己已魂归西去,幽朔只愣愣注视刘瑾的方向,哑声问:“……不离不弃?”
刘瑾忍着眼泪摇摇头:“他们朝你要什么?身外之物,给了便是!”
不能给,不能给。定天下是瑾儿的,绝不能给出去。幽朔以残念支撑着。
“活下去……”刘瑾哽咽着,努力一字一顿道,“为了我好好活下去,等我回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了,活着就好。刘瑾深知自己离去后,幽朔必定要大闹一番,恐怕也无法接受留在宫里……
刘瑾便又编了个谎话,刻意压低声音:“我小舅没死,我要去找他。但你要留在宫里头,帮我看好了桃花树。待到桃花烂漫时,我就回来。”
幽朔茫茫然,依旧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了刘瑾,便下意识地安抚:“别怕,你等着我……好好,我给你种桃花。”
找到刘瑾,保护他,就像与生俱来的一个指令,深深刻在幽朔的脑子里。
听到这里,刘瑾终于绷不住,泪水哗哗淌下来。
太医来了,用特制的木架将幽朔抬起。
刘玳叮嘱着太医小心注意,然后满心期待地跟着他的新玩具走了。
“多谢太后下山。儿臣命人找了尚好的迦南沉香,太后定然喜欢。”刘彦吩咐宫人递上一个镂空木盒。
太后看一眼那沉香,便让收了,看着儿子提醒道:“人走了,这太子也要废了吧。”
刘彦略一沉吟:“太子并未替叛贼求情,又已离宫,恐怕……”
太后扫了眼儿子,便知他早有此意,便替他说了出来:“虽然颁布了诏书,但册立大典还没进行,还算不上太子。”
“太后说的是。”刘彦道,“这就昭示群臣,东宫空出来了。”
“那哀家这便回去了。”
宫门外已备好行李和马车,刘瑾红肿着眼睛上了车,却回首深深望着那宫门。
谢玖调侃:“舍不得锦衣玉食?”
刘瑾不愿与他说话。
“五年了。”谢玖突然收敛了戏谑的语调,认真问,“桃花开了吗?”
刘瑾一怔,这才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竟然是谢晚意家的那名刺客!
“谢玖!”刘瑾震惊片刻,遗憾道,“今年雪下得大,长起的花骨朵也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