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拉着他的手:“好好休息。”
张明照突然道:“哥,我可以跟那位大哥学武吗?我看到他有剑了。”
刘瑾一顿。
“契丹待我们如猪狗般,活得没有一点尊严……”张明照突然跪了下来,哽咽道,“就是他们侵犯了我们的家!这一路上,他们走到哪个村庄便要血洗一村,杀了人家父母,还要掳走女儿□□,漂亮的还会带走,再去伺候他们的士兵和官员!”
刘瑾的双手不住发抖,几次想将人拉起来,却都感觉无力。
张明照悲愤道:“这是我们的国家!天子在哪儿,为什么不救我们?!”
刘瑾抱着哭泣的少年,只觉胸口压着巨石,而这巨石,恐怕需要他用一生去移开。
琴声从不远处别院传来,浑厚绵长,激昂有力,一听便是武人所奏,但又带着文人的悲悯与愁肠。刘瑾听出来了,正是周策在弹一曲《长河吟》。
“师父。”刘瑾迟疑片刻,说,“我想求你件事。”
周策:“想让我收他为徒?”
刘瑾一愣,道:“可以吗?”
“我不收徒。”周策静默片刻,说,“罢了。让他过来在一边看着,我不管就是了。”
周策不仅教刘瑾射箭,也会让他看书,基本都是他在宫内从未见过的典籍。看完了后会问刘瑾问题,却不全是教导,而是与他交流,引着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而每次周策提出问题,刘瑾都会意识到自己思考的不足,重新再去看自己漏了什么。
周策也教了刘瑾一套剑法,但刘瑾学得有些晚了,伤敌困难,顶多自保。
周策教刘瑾时,张明照便在一旁学。张明照年纪比刘瑾小,学武上手更快。
周策的注意力基本只在刘瑾身上,时常会带他下山,一去便是十天半月,刘瑾也见到了更多瑞国之外的地貌与人文。
刘瑾时常觉得,若自己没有出过宫,是无法真正了解天下的。
在山上的日子里,刘瑾偶尔会见到那个重见光明时,第一眼见到的年轻药师。
刘瑾起初没发现,只是有一次同周策出门半月,回来却发觉假山旁花坛里的花并未枯萎,觉得奇怪。
“是你替我照看了吗?”刘瑾问张明照。
张明照茫然摇头:“你的花我哪敢浇,别给淹死了。”
刘瑾:“……”
于是刘瑾就细心观察,直到某个夜里,见是那个药师来换过了。
然后刘瑾就数了下日子,发现每十四天,花坛里的花就被换过一次,
但也有例外,有一个夏天,直到第十七日,那花还没换过。刘瑾不知怎么有点失落,就自己把花坛翻了土,将蔫了花换了新的。
从那之后,刘瑾就开始小心地护理着那枝孤零零的花苗。
第十九天,药师终于出现了。他带着新的花枝,正要把旧的拔了,然而却发现那旧的在花坛里待得很好,并未枯萎。
药师:“??”
“以后不要再换啦,我会好好养的。”刘瑾从后面走出来,“如果我出远门,你帮我浇浇水就行。”
药师的背影一僵,下意识抬手捂住脸,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
刘瑾接过药师手里的新鲜花枝,插到花坛里那枝花苗的隔壁:“现在它们就是好朋友了。”
刘瑾回头看药师,瞬间一惊。
药师的脸胀成紫黑色,已看不出五官,露出的脖颈、手臂也是,像是被毒素浸满,皮肤亮着光。
“你中毒了?!我去找神医!”刘瑾大惊。
药师却抓住他衣摆,摆摆手,示意无妨。
刘瑾迟疑:“你确定……?”
药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意思是说不了话。
药师脱了手套,那手套掉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刘瑾想那手套的材质应当是掺了金丝铁线的。
药师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在炼药,不碍事。
刘瑾看见药师手指上指甲脱落了几枚,难以置信:“你用自己身体试药?”
药师想了想,安慰地写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都这样了还安慰别人。刘瑾想笑,却笑不出来。
刘瑾要看他手,药师忙向后躲,焦急写道:毒。
见刘瑾不说话,药师又写:你在想什么?
谢玖闭关之后,刘瑾很多心里话都找不到人说,和师父聊显然不合适……张明照又太小。
此刻,刘瑾突然就忍不住和哑巴药师说了起来:“我在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