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简直拿他没辙,压下火气,说:“那我们把话摊开说,说明白。”
“好!”幽朔坐在凳子上,道,“和亲是皇帝定下的,不是你我能够左右,我的职责就是护送端和公主到边关。”
“皇上又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刘瑾也火了,说,“我在塞外这么久,接触过很多辽人,甚至在辽国皇宫待过!我知道他们的野心,不只是一个上都。”
“前年,瑞和西夏就是这么结盟的。”幽朔提醒他。
“辽人和西夏、金不同,至少和现在的西夏与金不同。”刘瑾很焦躁,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幽朔,“辽人的版图里有我们整个大瑞。”
夜风阵阵,吹得窗户嘎吱响。乌云像个巨大的妖怪,吞噬了月亮。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幽朔像不认识他似的,突然摇摇头,“你明明不喜欢打仗,换做以前,你一定……”
“我现在也不喜欢打仗!但辽人就没打算跟我们议和,你看不出来吗?”刘瑾打断他,并非计较幽朔的话,只是不悦道,“再说了,就算要议和也要双方拿出诚意。和亲?他们派人刺杀,尊重瑞国了还是尊重端和公主了?大瑞公主千里迢迢北上远嫁,辽国定下几年休战之约了?”
“可她是公主!”幽朔怒道。公主和亲,能止战皆大欢喜,就算失败了,损失也是最小的。
刘瑾听懂他的潜台词,瞬间就火了。
“我还是太子呢!”刘瑾针锋相对地怼回去,“那让我去得了!”
“辽人要死吗!”幽朔急了,要送也是送刘玳,怎么能送刘瑾!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片刻,幽朔先语气软化。
“好了好了,这是你爹要发愁的问题。”幽朔觉得皇帝都没操明白的心,刘瑾是管不过来的,又道,“再说,等他们打过来,我也有信心给他们削回去!你要相信我……”
幽朔还拿刘瑾当小孩儿呢。
“你只是个武威将军,镇守边关的大将都被兀里远连番斩杀了。”刘瑾凉凉道,“契丹人可没那么好打发。”
“我好歹是个将军,刘玳是送亲使!”幽朔嘲道,“那你又是谁?天子吗?!”
刘瑾愣住。
两人都安静下来,幽朔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却也被刘瑾前一句伤了自尊,一时拉不下脸道歉。
刘瑾突然很难过。
这次重逢,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刘瑾如今再看幽朔,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的。当初回答周策时,他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讲——其实掌剑人不是辅佐天子,而是与天子共治天下。
如今的瑞已是一辆失控的战车,在横冲直撞。天子是控制方向的人,掌剑人则是能勒马或冲锋的那个。
可是,幽朔并不想管这辆马车。
幽朔突然开口:“对不——”
“随你吧。”刘瑾起身回房了。
幽朔忙跟上去,见刘瑾只是在房间里背对自己躺下,便坐在了门口,抬头看着夜空,兀自出神。
翌日一早,刘瑾推开门,见幽朔在门口坐了一宿,不由叹口气:“吃什么?”
幽朔一宿没睡,起身扶了下墙,木然地说:“你伤口还在恢复,得吃点鱼虾,我去买。”
刘瑾拉住幽朔,心中不忍:“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找掌柜买。”
幽朔看着刘瑾,整宿都在想刘瑾生气了吗?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刻在灵魂上的人,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好,好……”幽朔说。他想,以后刘瑾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刘瑾的就是了。
刘瑾只拿了一点钱出去,幽朔坐在房里等,他很困,但脑子里却绷着一根弦。
不多时,幽朔忽听一阵马蹄声,他木然地起身去看马厩,就见刘瑾骑着马绝尘而去。
啪,幽朔脑子里那根弦瞬间断了。
“刘瑾!”
刘瑾刚骑马上街,身后就落下一人,随之是一声没有意义的怒吼。
刘瑾:“!!”
幽朔竟然追上了马!
幽朔一手搂着刘瑾,一手夺过缰绳,怒道:“你要干什么?!”
“小点声,这是大街上……”刘瑾捂着耳朵,被幽朔吼得脑袋里嗡嗡的。
幽朔却狂躁道:“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刘瑾没想到幽朔会激动成这样。
幽朔驾马冲向城门,守城认得幽朔,也不敢阻拦。
马冲出了城,冲上平原。
刘瑾有点怕了,说:“停!你要去哪?”
幽朔一勒马,抱着刘瑾滚到草坪上,压住他说:“你要去哪?你又不要我了!”
“疼……”刘瑾被他锁着,不住挣扎。然而对上幽朔满是泪水与血丝的双眼,刘瑾一下被震住了。
“你是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幽朔拔出剑插在草地上,疯狂道,“你一剑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这一刻,刘瑾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分别,对于两人而言是不同分量的。
刘瑾会思念幽朔,会难过,因为只是分别。
但在幽朔眼里是绝望,是不敢提及,因为那是诀别。
“对不起……我只是想去打探下正阳府的消息。”刘瑾可怜巴巴看着幽朔,缓缓安抚,“幽朔,我答应你,不会再离开了。你我生命相连,我必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