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掸掸手:“哼。”
路过前廊,刘瑾看到一名士兵在那里站着,看衣服不是邢州本地军,似乎在等人。
进入大堂坐了许久,刘瑾迟迟等不来黄仲汉。他几次叫下人催促,最后来的却是管家。
“太守……太守大人出、出了城。”管家见刘瑾脸色,立刻跪下,“汉水……水位升高,太守大人恐发洪灾,去、去巡堤了!”
刘瑾:“……”
“这是怕殿下治他个谋刺之罪,直接卷铺盖跑了?”幽朔手中倒提着定天下,挽了个剑花。
管家及一屋子下人噤若寒蝉,连声告罪。
刘瑾按下幽朔手腕,道:“算了,跑都跑了,杀他们也无用。”
“这是大殿下仁慈,赦了你们欺君之罪,还不谢恩?”幽朔冷冷道。
管家忙带着下人谢恩。
“行了,都起来吧。”刘瑾说,“把马匹和粮草备好,公主即日启程回南都。”
“是!”
刘瑾与幽朔离开时,见外面那士兵还站着。
谢玖慢慢走在后面,突然回身朝管家勾了勾手指。
“什么?”管家不解。
谢玖一弹手指,那管家顿时感觉舌尖一麻,紧接着喉咙如火烧,倒在地上抓着脖子翻滚,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来。
“昨晚是你把他叫去赴宴的。”谢玖掸掸衣袍,漠然走了。
刘瑾要去扶幽朔,幽朔却大窘,说:“真不用!我能走,不碍事。”
“受伤而已,有什么丢人的?”刘瑾不明白幽朔在别扭什么。
幽朔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绕过回廊,路过庭院,飘来海棠香气。
刘瑾回头看幽朔,想让他一起赏闻片刻花香。
幽朔骤然看见刘瑾笑容,一时失神。少年在那成片的海棠中,不染胭脂色,独立浅丛中。
“白兄,你说……我如何是好……”
海棠花后,两个年轻文人对酌,正是白英奇与杨子先。
刘瑾转到廊下,正听白英奇安慰道:“……自古忠孝难两全。”
杨子先沉默了许久,正要开口,刘瑾便穿过海棠丛,进入两人的视野。
“殿下。”白英奇一顿。明白刘瑾是不愿偷听,才大方走出来,告诉他们自己在。
刘瑾点了点头,凑近就闻到一股浓烈酒气,见杨子先还趴在桌上,便问:“喝多了?”
杨子先醉得一塌糊涂,也不知刘瑾来了。
白英奇无奈:“杨兄有些迷思,便多喝了几杯。”
“你不知……那时他还小,那么大个尚书房,就我在他身边陪着……”杨子先断断续续道,“我爹骂我游手好闲,他便在一旁朝我笑……”
刘瑾安静地听着,起初以为杨子先在说刘玳,但仔细往下听,却越听越耳熟,那是杨子先和自己的回忆。
“那年国宴……契丹送了两只老虎……一大一小……其心思之深……我早知会出事……但我爹不……他禁我足……殿下出宫那……天……我……被我爹罚……抽藤条……”杨子先口中颠三倒四,末了,悔恨道,“早知如此……我就该……就……”
刘瑾捂住杨子先的嘴,也是第一次知道那年太师府的真相,他朝庭院外下人道:“杨大人乏了,明日还要赶路,来人送他回房直接睡下。”
刘瑾与幽朔坐下来,白英奇看了眼幽朔,道:“将军的伤可好?”
“不碍事。”幽朔说。
白英奇倒了杯酒,递给刘瑾:“将军有伤在身,殿下陪我喝一杯?”
刘瑾并未推辞,喝了一口酒,并不烈。刘瑾说:“他没少提我糗事吧。”
白英奇笑而不语。
“怎么就身边只有他了?”幽朔一挑眉毛,吃味道,“我一直在尚书房外呢。”
刘瑾想起小时候三人玩闹,不由感慨。
白英奇看了眼刘瑾,又去看那花丛,朗声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一时,众人都没有再开口。
谢玖始终站在花丛后,静静望着庭院,不知在想些什么。
“求见太守大人,荆州军情急报!”一名士兵被太守府下人拦在院外,不住喊道。
刘瑾认出那就是一直等在堂外的人,便与幽朔交换了个眼神。
幽朔神色一凛:“何事喧哗?让他过来!”
下人见压不住了,只能将那人放进来。
这名士兵风尘仆仆,显是一路急行,他看了看幽朔,又去看刘瑾,一时迟疑。
“我是宣威将军,这是皇子殿下。太守外出,你与我们说罢。”幽朔刻意没有去提刘瑾的大皇子身份,十分谨慎。
白英奇正要起身告辞,刘瑾道:“没关系,你坐下。这是白安将军世子。”
皇子尚在太守之上,自然是做得了主的。那名士兵不再犹豫,当即跪下,颤声道:“禀告殿下、将军,七天前,辽人残兵绕过京河道,取道西夏,小规模进犯城镇,屠杀几百村民,弃尸于河道源,污染长江支流,瘟疫已随汉水传到荆州,百姓及将士感染近万,疫病侵入江陵……”
霎时间,一连串消息砸得刘瑾手脚发冷,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李白《长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