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渐渐没了声响,阿洛站在门口,想起管事说的话。
他家中贫困,又是个男儿,原本家中是要见他卖到村东头的张家去做童养夫,好拿了彩礼钱送年幼的妹妹上学堂。
村东头那张家女人都二十四了,比他大十六岁,生的丑陋不说,还喜欢酗酒,一喝多了就喜欢打人,那年他才八岁,若真被送了过去,只怕只有送死的份。
于是他拼命的逃,在逃的路上遇上了华爷,华爷出银子将他买了下来,又带回谷中,收编了他。
也正是华爷让他明白,原来男子也能读书习字,也能习武,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其实他也并不想在贵人面前露面,华爷之前的大弟子就是被贵人看上出谷去帮贵人做事了,他不想出谷。
阿洛内心其实很矛盾,他知道贵人才是真正的主子,谷内一切开支都是贵人在维持的,可大约是贵人出现的实在太少了,平时有事也是传信,故而在他心中,华爷才是这谷中的核心。
十三岁的小少年心中思虑良多,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安排,好好训练,起码不能给华爷丢了脸面。
两人这觉睡得并不安稳,毕竟是在旁人的地盘上,睡着总觉得不踏实。
楚华蓥醒来的时候,恰好常念也醒了,他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黑眸中还有些迷茫。
好可爱,楚华蓥的颜控属性又犯了,在心里赞叹一句后,暗下决心,她以后一定要娶个跟常念一样漂亮的郎君做正夫。
耳朵捕捉到了房外的破空声,还有短促的呵哈,似乎是有人在打拳。
楚华蓥让常念扶着她起来,走到房门前,悄悄地将房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阿洛正在院子里专心练拳,因着常念特意放小了动作的缘故,也没注意到房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他这套拳法常念看着很是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回头一看,便见楚华蓥瞪大了双眼。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他就是曾经看楚华蓥打过。
楚华蓥出身将门,平日里也有练早功的习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起来练功,某次上书房休沐,他来寻楚华蓥去玩,便恰好撞见过楚华蓥在练早功。
她那里早功内容恰好也是打拳,拳法与这个极为相似。
不,甚至不能说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但是,常念看了一眼楚华蓥,他记得楚华蓥说过,这拳法是周朝军队学的,民间不允许流通,怎么这个阿洛也会?
现如今的江湖都开始跟军队接轨了吗?
又思及阿洛说漏嘴时说他们不是宗门,常念突然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他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感觉事情完全乱套了。
楚华蓥看样子也猜到了,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山谷,怕不是在偷偷养兵!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楚华蓥凑到常念跟前,低声道:“我腰间荷包里有个骨哨,你替我拿出来吧。”
华爷将两人捡回来后就扔在这里没管,也没给两人换衣服,所以两人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东西也没被搜刮走。
楚华蓥腰间的小荷包里放了许多东西,鼓鼓囊囊的,那只骨哨被放在最底下,常念翻到底了才找到。
张开嘴叼住骨哨,楚华蓥吹了几声短促有力的调子。
门外,阿洛听到这声音,原本打拳的动作生生停下,下意识立正目视前方。
果然……
楚华蓥吹的是军中的口令,两军交战时,人声传不了这么远,便会借助一些乐器来进行传播,周朝就喜欢用这种特制的骨哨。
也有些会用鼓的,但效果都是大同小异。
阿洛也终于回过神来,回头恰好与两人对上视线,楚华蓥的骨哨还含在口中。
“你们,”阿洛气的脸通红,道:“你怎么会吹这个的?”
“我还没问你呢,”楚华蓥道:“这拳法只在军中流通,你从何处学来的?!”
“什么军中流通,”阿洛否认道:“这是我,我家中传下来的!”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漂浮,人也忽然结巴,显然是在撒谎。
还没等楚华蓥揭穿他,他用力将房门一关,用把大锁锁上,然后就跑了。
楚华蓥被这突然关上的房门震的直接就往后一退,跌坐在常念身上,又侧翻了一下。
侧翻的时候正好左手着地,疼得她惨叫了一声,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