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古朴典雅的狼牙项链,是欧阳湛放上长案最远端的。
狼牙已玉化,黄色均匀,色泽温润,但也难掩其中散发出的凶狠之气。
牙根处套有纹饰繁复的老银,纹路似某种部族图腾,挂脖的黑绳并不粗但坚韧柔软。
京中贵妇们很少见到这样的东西。
但身处朝堂的大人们看到此物,都会联想到北方的野蛮部落,这牙齿应是某种大型野兽的牙齿。
三皇子看着双手都捧不下狼牙吊坠的胖娘子,惊叹不已,原笃定她会选那把曾被压在小胖腿下的华丽小木剑。
欧阳蕊原计划是要选小木剑,但看到意外归家的阿爹取下脖间的狼牙吊坠混在小木剑下,她才改了主意。
但见三皇子拾起了落在长案下的红纱袜,上前一手抓住那浑圆的脚脖,另一手往上套纱袜。
看着眼前的小郎君低头垂眸认真给她穿袜,似在做一篇锦绣文章般沉着。
冰冷的指尖不时蹭到柔软的脚背,欧阳蕊左边的身子全僵硬了,特别是那脚趾都蜷缩紧绷着。
在众人窃窃私语中,王嘉瑜蹙眉看向身后的男人。
那狼牙吊坠她也是第一次见,但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甚至还抓过。
欧阳湛目光坦荡地回视王嘉瑜。
对于欧阳蕊挑了狼牙坠,他也很意外,他当时只是放下狼牙坠试试,没想到……
挑眉看了眼正向自己的乖女献殷勤的三皇子,欧阳湛抱起了脸颊红红的欧阳蕊。
左手将坠绳缠了几圈,她右手抓着狼牙,小红脸靠在阿爹的脖颈处。
她偷看着已重新冷着一张脸的三皇子,好似刚刚的温柔没存在过。
“小女欧阳蕊已选了狼牙坠,这是北方部族用来辟邪的护身符,让那些魑魅魑魉无处遁形。”
欧阳湛抱着女儿站在主位上这样说着,身边站着他的夫人王嘉瑜。
礼毕,又玩笑片刻,宾客散去。
夜已深,百日宴结束后即进宫请罪的欧阳湛并未再回将军府。
王嘉瑜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心中不安至极,院中进了一只叫个不停的鸣虫,扰得她头嗡嗡共鸣。
以她对圣上的了解,圣上是不会让将军久留京城,那人疑心病重又占有欲极强。
上一世,每一次将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圣上不是送美人就是把将军留在宫中。
翌日,朝日初升,鸟儿叽喳觅食,空气清爽。
眼下染上青黑,粉嫩的指尖按揉着额角,王嘉瑜看着朝食,最终只喝下半碗小米粥。
刚放下秘色瓷碗,张妈妈慌张从外间进来。
张妈妈凑耳小声道:“夫人,将军昨夜就回北边了。皇后下旨让您带蕊娘进宫。”
没休息好的脸色更显惨白,王嘉瑜抓紧桌沿,低斥:“真是欺人太甚!”
上一世,对于圣上的这种行为,她甜蜜地想着是圣上在乎她,才想用这种法子霸占她,不想她沾惹别的男人的气息。
可将军为着蕊娘的百日宴不远千里赶回来,连在将军府里休整一夜都没有就被赶回北疆。
到底谁真心想着蕊娘,为着蕊娘着想,一目了然。
见夫人发怒,张妈妈赶忙安抚,“夫人别急!将军说能赶上蕊娘的抓周礼便已心满意足,待北疆安稳些,他再请旨回来。”
王嘉瑜皱眉担忧,“那他可要注意身子,这么赶来赶去的……”
张妈妈提议,“夫人可以写信亲自和将军说,将军定会欣喜。”
“写信?”
“是啊!夫人写好信交给老奴即可。”张妈妈笑着回答。
“那我好好想想写些什么。”
上一世,王嘉瑜并有给将军写过一封信,倒是为圣上写下许多情诗。
“这次皇后召见,怕是来者不善。昨日大皇子被送回宫后大哭大闹,那丽妃却跑到皇后那里哭诉一通。”张妈妈愁眉不展。
“哼!丽妃仗着生下皇长子,向来眼高于顶,这次去找皇后哭诉,真以为皇后会为她出气?”王嘉瑜笑说。
“罢了!该见的还是要见的!免得咱们一直被惦记。”
王嘉瑜可记得上一世她被打入冷宫,皇后和丽妃是怎么怜悯地看着她的,她们嘲笑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入宫争宠,娘娘是那么好当的?
“今日进宫,辛苦您抱着蕊娘不离开我身边。除了我,蕊儿谁也不给。”王嘉瑜说完,紧紧地盯着张妈妈。
“老奴听夫人的。”张妈妈沉声应是。
往日里,夫人进宫很是频繁,随夫人进宫的都是兰心等宫人。
对于夫人在宫中如何,将军府里的人是一无所知,这次被夫人委以重任,张妈妈保证定会照看好小蕊娘。
华丽的轿撵抬着王嘉瑜和欧阳蕊穿过重重巍峨的高墙,张妈妈跟随在轿撵旁,训练有素的宫人低头快速行走着。
虽有纱帐遮挡日头,欧阳蕊还是缩在娘亲怀中,不看外间。
随着重重通报,头簪芙蓉,脖环玉链,冰肌玉骨的虢国夫人出现在凤鸾宫的大殿里,规矩行礼后,被赐坐。
头戴凤凰衔珠金步摇,额点花钿,凤眸温柔的皇后笑说着将军夫人久不进宫,冷落了她这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