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黎有点摸不着头脑:“啊……这也是训练吗?我该怎么做?”
袁梦栖脸上的笑逐渐回归常态的渗人:“走下去。”
“???”程予黎不能理解,“走下去??下海里??!”
袁梦栖满脸鄙夷:“不然呢,下地狱?虽然这水是有点古怪,但起码在众星之城境内,淹不死你,所以快下。”
程予黎:“……”
无力与强权对抗的程小朋友悲催地脱了鞋袜,蹚进水去。
冰凉的海水带着沙粒的磨砺感轻划在脚踝和小腿,似乎与寻常海水无甚差别,可程予黎心中始终有个感觉说,它不一样。
但并不危险。
于是他缓步,走进了一片幽深的水。
平静到死寂的海水最终吞没了他的全部,一阵风过,什么也没有。
应有的水漫进肺中的窒息感没有袭来,反而是一种温和的、诡异的缥缈触感渐渐包裹住了他,仿佛拽着他的灵魂飘摇至了半空,亦或是坠入了深底。
在那样一片异样的虚无中,他似乎不甚清朗地瞥见了许许多多的事物,又似乎什么也没留下痕迹。
一个个的掠影从他身边略过,面容模糊好像辨认不出,但他知道那是谁。
有他的父母、亲人、朋友,也有数不尽的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一幢幢的场景在他近旁上演,台词和背景都是破碎的,可他能看出是哪一出不见经传的戏剧。
有白色病房中传出的他的第一神啼哭,有校园中上映的他的第一次交际,有温馨有争吵,有欢笑有悲寂,有夜深时独自鼠标的滑动,有汹涌浪涛前来电的震响。
仿佛没有尽头的虚影和幻象,在这朦胧渺远的现实与梦幻的交界处纷纷交织、糅杂在一起,轮转过他的视野和脑海。
他在眼花缭乱和头晕目眩中,回看过了他所经的几乎整个人生。
然后,一抹鲜明的颜色忽地在灰白的记忆浪潮中涌出,如苍白的沙粒中的一颗黄金,在时间的磋磨中毫不褪色,反而愈加耀眼璀璨。
他却好像忽然忘了那一段不朽的记忆究竟是什么,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的哀愁随之蒙上了他的全部心田,他焦急地伸出手,试图去追寻那于长河中快速逝去的色彩。
可河水实在太急,河岸太过坎坷,他踉踉跄跄地奔走,逐渐不知目的所踪。
直到他跌跌撞撞行至一个身影面前。
他先是看到洁白的裙摆和盛开在雪地的白梅,清傲、圣洁如斯。
他懵懂地抬起头看,却瞬间溺毙在那一汪暗金色的的月光,温柔深沉宛若沉淀了百年之久。
身旁影影绰绰的影子仍在行过,他们置于拥挤如潮的人流之中,像是两座遥遥相望的孤岛屹立不动。
面前的距离仿佛只一步之遥,又好像相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最终身侧过往的人群开始碎裂,所有的景象逐渐浅淡,时间之神调快了时钟的指针,目光所见的人和物皆在飞速逝去。
只有他眼中那人清丽的脸,依然恬淡和宁静,在无声中淡褪。
然后在一切重归于虚妄的前一瞬,暗金的眸和淡红的唇同时浮起几分柔和,在他最后的视野中,留下一个惊艳而温柔的笑。
整个世界随之落入黑暗。
程予黎睁开眼时,是已至西山的夕阳。
静谧的海岸悄然升起了余辉的光,轻细的风撩拂起他的发丝,再游走尽落霞的尽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捞上了岸,躺在连海的木桥,坚实的木头有点硌人。
他没有马上坐起,而是仍然有些呆滞地望着一片金黄的落日,仿佛视线末尾那个人暗金的眸色尚未远去。
“嗨呀,醒了啊。”袁梦栖的脑袋突然出现,脸上的笑容格外不明,“都看见什么了呀,躺这么久都舍不得起来。”
程予黎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随着她的话才渐从方才的幻觉中苏醒回来,心有余悸地喃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海……”
“很神奇吧。”袁梦栖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抄着一个水壶灌了点海水,不知道干嘛用的,道,“这的水有个神奇的功效,饮下或大量接触的人将看见自己一生中的执念和羁绊,贪欲愈大,愈难脱身,你用了将近六个小时,还算不错了。”
听见贪欲两个字,程予黎做贼心虚似的蓦地脸烧了起来。
不不不他看见阿陌一定是因为君子好逑才不是贪欲欲望什么的——!!
袁梦栖看着他这精彩纷呈的脸色,不禁啧舌:“要不是这水有限制,我还真想看看你都瞧见了点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先告诉你,你这两天的课程就是这个了。”
“啊?”程予黎疑惑,刚游完河水,又来泡海水?
袁梦栖的表情像是很想翻白眼又忍住不翻的怪异模样:“心无旁骛克服欲念是入门的基础,你懂个鬼。”
程予黎再次疑惑:这是要修仙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