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狼狈逃生的泠月并不知道,在遥远的京城,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宫中又一次大摆宴席,在京城的王公大臣们和家中女眷纷纷精心准备,打扮得隆重华贵,一辆又一辆华贵的马车停驻在宫门外,队伍绵延不断。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何大将军,待宫宴开始前一刻钟,才姗姗来迟。
他的马车很低调,素黑涂漆的车板朴实无华,并没有多余的装饰,但随行的三十个侍卫都是军中好手,动作整齐,纪律严明,稍稍有些见识的人见了就会明白,能用上这样的侍卫,车主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何荣带了两个亲随入内,其余人留在宫外等待。
大太监王恒像往常一样在宫门等待他,殷勤地上前招呼,“将军,就等您开宴了,步辇已经备好,请吧。”
“嗯。”何荣淡淡应了一声,径直坐到步辇上。
皇帝曾经特批他入宫不必解剑,此刻那柄长剑依旧挂在他腰间,他的手就搭在上面。
王恒没有再和他攀谈,低着头走在他身侧,一时间宫道寂静无声,只有队伍窸窣的脚步声。
很快就要拐进一个狭长闭塞的过道,突然,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何荣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高台上有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影,背对月光。
何荣眯了眯眼,他的视力很好,立刻就认出那是苏贵妃身边的小豆子。发现自己引起了何荣的注意,小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任何犹豫地从高台上一头栽下。
何荣几乎是一瞬间就懂了,苏贵妃在用人命示警。
“停,本将军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且先回去一趟。”
“大人莫急,好歹和陛下喝一杯酒再走不迟。”王公公不急不缓道,队伍依旧未停,一点点向幽深处靠近。
何荣抽剑,斩杀了他。
“撤。”何荣短促地喊了一声,立刻跳下步辇,转身折返奔跑。原本抬步辇的两个小黄门从怀里掏出匕首,何荣的两个侍从拦住,几下交手后扭断了他们脖子。
这一切几乎是在几息之间就完成了,原本埋伏在城楼隐蔽处的人,眼见着情况突变,何荣很快就要逃出城门,咬牙一挥手,无数箭簇冲着何荣的方向就去了。
何荣边挥剑抵挡箭簇边后退,他的两个侍卫已经倒在他的脚下,他在一个喘息的空档,一只手拎起一具尸体背负在身后当做盾牌,斩杀了要扑上来的几个守门小兵,终于冲了出去。
眼见何荣的身影消失不见,不一会又有一颗明亮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城楼上的人脸色灰败,“立刻去回禀陛下,何荣跑了。”
当夜,何荣不顾有伤在身,立刻召集兵马,将皇宫层层围困,还抓住了试图从密道出逃的永和帝及丽妃母子,当场以妖媚惑乱的罪名刺死了丽妃。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纸诏书传出,永和帝传位于六皇子,退为太上皇,令何荣为摄政王。
这条消息向大庸朝四处快速飞散,震惊各地,很快,远在永州的邓怀戚也收到了。
邓怀戚召集来麾下众人,文臣和武将分列两边,将消息传递给众人看了一圈以后,他起身发问。
“鲁王陈王已经联手起兵,发檄文直指六皇子得位不正何家犯上作乱,称要入京勤王拨乱反正,他们派了特使来请我合作,而何荣和六皇子的诏书也马上就到永州,只要我承认新帝,会给我加封永恩公。”
“在场诸位都是跟随邓家跟随我一路拼杀而来,都曾立下汗马功劳,这件事不仅关系我一个人,也关乎大家的身家前程,不妨说一说都是如何看的?”
白守微带头上前,郑重一拜,“大人,有鲁王陈王带头,接下来想搅混水的怕不止一家,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
亲耳听到天下大乱还是很有震撼力的,在场众人的议论声一下炸开,相互交头接耳。天下大乱,是生离死别饿殍遍野,也是群雄并起名传千古。
乱世来了,他们这些人呢?会如同草芥被历史无情碾过,还是——
所有人心底都变得炽热起来,沙场建功马上封侯的场景似乎变得触手可及,也许后人将来提起自己的名字,就像现在的人提起凌烟阁一样,这是多么壮阔的事情!
白守微继续说,“鲁王陈王野心勃勃急功冒进,但却是一群乌合之众,与何家相比不成气候。”
“你的意思是应该接旨?”邓怀戚又问。
众人的议论声又高了起来。有说何家不怀好意,有说能得永恩公的封号十分值得,也有说干脆杀进京城。
白守微摇摇头,“非也,六皇子和何家逼宫之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得位不正,大人若是应了,世人会觉得大人畏惧何家威名甘当何家附庸,我认为大人不妨以静制动,有二王率先跳出做出头锥子,后面的效仿者怕不止一个,从中定能寻到最恰当的时机,让大人做最好的选择。”
邓怀戚赞许道,“守微懂我。”
有些人听了白守微的话有些不死心,意有所指,“大人,机会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