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用帕子浸了冷水,轻轻从邓怀戚的额头和脖颈处擦拭。
而后她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了床边将邓怀戚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方便用力。她伸手轮流按摩他的风池穴,耳穴和风府穴。
周二虎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忍不住打断她:“就这样按按么,不扎扎针喝点药什么?”
“这里一没草药二无银针,周大人不要强人所难了。”泠月说,“况且他这个病其实没什么特别好的手段,得心情愉悦肝气疏通,好好调理才可以。”
周二虎略带叹服道:“白露姑娘果然医术不错,只看一眼就知道了,之前看了几个名医,都是这样说。”
“平常你也劝着点吧。”泠月忍不住说,“事情是做不完的,稍稍歇息一刻钟天并不会塌下来。”
周二虎道:“我也是这样说的,但都督大人哪里是我能劝得动的?”
泠月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说得有些多了,但——她发现有些看不下去邓怀戚这幅病殃殃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中,邓怀戚何曾有过如此无力甚至是凄凉的样子,他一直都是充满力量仿佛永远不会倒下一般。
在家中的时候他也曾发作过一次头疾,不过并不严重,他拉着她一起在水榭边的小榻上躺了两个时辰便好了,她还点了熏香,不像养病,更像忙里偷闲。
泠月说:“军中条件有限,如果之后再犯,你可以用冷水替他擦拭头部,你记住我现在按的这几个地方,轮流按摩也可以缓解头痛。”
周二虎一丝不苟认真看着。
泠月招呼他,“把他的手给我。”
她抱住邓怀戚的手,在相触的那一瞬间,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这双手温度比她高很多,又大又粗糙,需要她双手一起捧着。
她找到虎口处,“这里有合谷穴,也有益处。”
她把邓怀戚的手递给他,“你来按这里吧,两边轮流来。”
接下来二人无话,过了小半个时辰,邓怀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泠月停下动作对周二虎说,“我看大人已经恢复了很多,我也该回去了。”
周二虎压低声音道谢:“今日多谢白露姑娘,你回去休息吧,我也都学会了,这里交给我就行。”
他保证道:“明日我把诊金送给你。”
泠月不想和他继续打交道,果断拒绝,“不必,大人是欢哥的舅舅,我怎么能收诊金。”
正在这时,邓怀戚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一眼二人,似乎眼睛有些不适又闭上了一会才缓缓睁开。
“这是谁?”这话是问周二虎的。
邓怀戚知道自己头疾犯了,头痛从他大脑的深处一圈一圈地传出来,越来越紧越来越痛,让他无处可躲。
在一片黑沉沉的昏暗中,他感觉到一股温柔却有力的触碰,将他从杂乱无章的疼痛中拉出来,原本混沌的意识也渐渐清明,他睁开眼只看见一片隐隐绰绰的朦胧。
他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种靠在女子怀里的姿势。
这种经历太过似曾相识,他强迫自己立刻忘记刚才那一瞬间的联想。
邓怀戚扶着自己的额角,又问了一遍,“这是谁?”
泠月这时候已经默默退开到床头两步远的地方,她不敢出声,索性低头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周二虎替她解释:“大人,这是林家那个会医术的丫鬟,这里找不到大夫,我让她过来给你看看。”
邓怀戚闻言向房间角落的那个女子看去,半明半暗之间,只见她脖颈微垂,姿态娴静,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一小块后颈,在灯光下是象牙一般的暖白色。
但——“为何蒙面?”
周二虎立刻说到:“大人,她脸上长东西,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人所以遮着。”
邓怀戚打断他,“我让她说。”
泠月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这位大人说的没错,奴婢脸上突发红疮,实在是羞于见人,只能先遮一遮。”声音渐小,似乎是不好意思一般。
邓怀戚眯了眯眼睛,果然看到面纱边缘处还有额头有好几处红点。
不知道为何,邓怀戚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刹那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让他很在意。邓怀戚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天分曾经在战场上多次挽救了他的性命。
“我见过你?”邓怀戚问。
“未曾,奴婢在林家做事,少见外人,连陆州城都是第一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