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趴在车窗边,眼见路边写着永州的界碑在另一个岔路口上一闪而过,与他们越来越远。
“你要带我去哪里?”
“飞雪院。”邓怀戚说,“永庆公主还在那里养病,你自然要从那里回去。”
“那——银瓶儿在那里么?”泠月问。
邓怀戚故意说:“银瓶儿是个忠仆,满腔忠诚都献给了她的主人,总算她的主人还能记起她。你之前那番话我还以为你要将她彻底抛下了。”
泠月知道邓怀戚故意拿话刺自己呢,偏偏还被他刺着了。
“她还好么?是不是很记恨我?”
邓怀戚见泠月一下子情绪黯淡,忍不住叹了口气,带着些安抚的味道说:“是我的话重了,你别难过,只要你平安归来她不会怪你的。”
“你给她挑的丈夫是个可靠的,他们还生了好几个孩子,一家人一直呆在飞雪院,打理院里的事情,对外都说他们在那里照料你。”
“她和闫管家有孩子了?”泠月吃惊地说,“银瓶儿居然做母亲了。”
邓怀戚说:“他们成婚已经七年了,肯定会有孩子了。”
这倒也是,对其他人来说已经结结实实过了七年了……“是我想岔了。”泠月说。
马车停了下来,周二虎在外恭敬地说:“大人,路边有间茶水铺子,可需要停下来歇一歇?”
“先歇一刻钟吧。”邓怀戚吩咐说,“大家赶路都累了,给大家买些茶水。”
泠月也起身往马车外去。
“你要去哪里?”邓怀戚立刻问。
“我去下面透透气,一直坐车都有些闷了。”
邓怀戚没再拦她,只说:“快去快回。”
泠月没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向相反方向的一条小溪慢慢走去,人声的喧嚣渐渐散去,只剩下鸟虫的叫声和溪水的淙淙声。
在离小溪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周二虎忍不住出声制止:“公主,前面危险。”
泠月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周二虎垂下头恭敬道:“大人吩咐我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危,大人他很担心您。”
“这条河这么浅,才到我的小腿肚子,能有什么危险?”泠月说,“而且我周围不是还跟着暗卫在监视我么?”
周二虎头皮发麻,立刻解释:“大人他,他只是太过担忧您罢了,毕竟现在有太多人对大人恨之入骨,如果不加强戒备,担心您会被人伤到。”
“七年不见周队长比从前变了许多,你以前像个闷葫芦一样,绝对不会说这些话。”泠月轻笑一声,“你不必紧张,我知道,他让你跟着是提防我又跑了。”
周二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僵立在原地不动。
泠月对着溪水看了半晌,突然转身对周二虎说:“周队长,之前对不住了。”
“当时是我连累到了你和卫队的其他人,害你们受到责罚,你被调去边关这么多年肯定也是受那件事情影响。”
泠月认真道,“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但确实害得你们无辜受累,对不住。”
周二虎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泠月会说这样一番话,他无措道:“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我们办事不力,大人罚我们是应该的,公主不必介怀,更无需说什么对不住之类。”
要说周二虎心中对泠月一点埋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刚被放逐到嵩州府灰心丧气的时候,喝了酒对着他的夫人痛骂了泠月这个不省心的娇公主不知道多少遍。
但周二虎到底是个天性宽厚醇良的人,这份怨愤之情已经在边关广阔的景致中被抚平大半,如今泠月主动向他认错更是叫他受宠若惊,一下子把那最后一点不平抛到了九霄云外。
毕竟上位者即便真的错了也不会有错,只能是底下人的错,更鲜有会说一声对不住的。
他甚至突然觉得其实公主一个小姑娘嫁给他们大人那样强势的夫婿也怪不容易的。
泠月又说:“之后若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凡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诿,也算是我一点小小心意。”
周二虎讷讷道:“公主,你……”突然,他灵机一动,对泠月说:“我这里并没什么,倒是大人那里,有几句话我实在不吐不快想和公主您说一说。”
泠月问:“什么话?”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有话就直说了,若有说的不对的冒犯到您的,您也不要生气。”
“虽然我是个外人,并不知道当年你和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但我知道大人他心里是有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