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高忱,是个分不清韭菜和蒜苗的人——虽然李微熹自己也分不清这两种绿东西,然而到底不妨碍她嘲笑高忱。
这辈子,他居然会认七叶树?
还有牌子上的那行字——启峦集团捐赠。
上辈子启峦集团可没给二中捐过什么东西,毕竟以李微熹的成绩,想去哪里去不了?她家对二中无所求,自然也不会送这些玩意儿……
所以,到底是什么变了?
她很容易想到或许一切都跟高忱有关——突然对植物感兴趣的人是他,她出事故的时候在场的人是他,而假装梅阳外甥的人也是他。
当一切幺蛾子都跟一个人有关的时候,你说这个人没问题,谁信啊。
但仅凭高忱就能做到这一切吗?
跟着裴勋一起往外走,李微熹突然说:“能查到启峦集团给学校捐了多少植物吗?”
“能啊,”裴勋说,“这些东西,接收的时候总要有个清单吧……但你要查这个干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给学校捐有毒的植物呢?不怕学生误食中毒吗?”李微熹的声音微微颤抖。
裴勋愣了一下,他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不由皱起眉头:“这……启峦是你家的啊。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李微熹抿抿嘴唇:“我也希望是我想得太多了,但你想想,那个马术俱乐部,和这些有毒的树……在我身边,这些有毒有害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这些东西,可全都来自启峦……”
裴勋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你是说,你家公司里有反贼?”
李微熹勉强调动嘴角,苦笑了一下。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那,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反贼。
“走吧,别想了,我回去跟我妈说……”裴勋犹豫了两秒,“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妈一定要问你的身份,我能不能说实话?”
“如果你想吓死你妈你可以说,”李微熹看他一眼,“你妈连走近科学都不敢看,你跟她说什么死后还魂?就说我们想调查一下启峦给学校送有毒植物的动机,这样不行吗?”
“这不合适呀,熹熹,你想,启峦和我们家现在是商业伙伴啊,没事儿挖朋友黑账,这太不厚道了……”
“你要改正一下你的思维啊,你想,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朋友每天都打算给校长下毒,故意杀人那种,你还跟他做朋友吗?人不能跟垃圾做朋友,公司不能跟破公司打交道啊!”
“……破,破公司……”
“至少对我来说,它已经是个破公司了。”李微熹苦笑,低声道,“我也希望它跟我那些事情无关,但是……万一……老裴,你就告诉我,如果有个万一,你站哪边?”
裴勋张张口,叹了一口气:“算了,我站你那边。但是这树,这树……容我想个剧本,骗我妈啊。”
二人说着就已经到了校门口,那边照例是停了不少接学生的车子的,其中一辆颜色扎眼的保时捷,就是裴勋妈的新车。
李微熹停住脚步:“植物的事儿可以慢点查,但是一定要帮我问问,我妈,她到底怎么了?你回家总能见到文阿姨了,应该能问到吧?只要是关于她的,什么消息都行……”
裴勋点点头答应了,正要告别,突然看到了什么,奇道:“那不是你家的车?莫非……”
——李微熹一怔,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朝着校门缓缓开过来,在路边停下了。
乍一看是普通的帕萨特,定睛看看才会发现它其实是辆辉腾。
在李微熹的记忆中,从小学五年级到高一,家里都是用这辆车来接送她的,有时候裴勋也跟着蹭车,熟悉这块“x311”车牌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剧烈,这辆车来学校干什么?
今天,文卿去找李薇珑了,莫非,是妈妈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来接她?
那一刻李微熹甚至无法辨别这个想法中的不切实际处,只是死死盯着那辆车,看着它停下,看着它摇下车窗,看着……
看着高忱走向那辆车,司机开门绕过来帮他提书包,然后打开车门请他上去。
其情其状,和当初接她并无区别。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目送车开走,脸上犹自无波无澜,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高忱真的和启峦的某个人有关系?
他不是为了沾光所以撒谎?
——说是“某个人”,其实已经过分克制了!高忱如果跟启峦的某个掌权者相关,那个人只能是梅阳。
她的亲生父亲。
他们,有那么亲近吗?
为什么那么亲近?
这辆来接高忱的车子,甚至不是集团的车,而是她家的车啊!
她心里不好受,裴勋那个傻子还在一边说:“莫非他真是你姑姑的儿子?”
“……一个我们俩都没听说过的亲姑姑?我爸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吗?”
“……这……你想开点,万一是你爸妈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要叫他去问问那天的细节呢?”
“不报告公安局,自己来叫他谈谈?那不是犯罪吗?就算是真需要他的口供,这么干,也不合适吧?”
裴勋沉默几秒:“有时候我真讨厌你这个脑袋……就不能接受一下别人的安慰,别看出这么多破绽……”
李微熹干巴巴地笑了笑,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要顶撞他,只是下意识地说出那些驳斥的话。